羅熙年急匆匆趕到家,跳下馬便往六房內院走,一路上連沖帶撞的,嚇得丫頭們紛紛閃避不及。一進門,便見屋里圍了一堆人,一面往里走,一面問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下一刻,看見玉儀臉色蒼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頓時嚇了一大跳,她不會是因為和自己鬧脾氣,就想不開尋了短見吧?繼而啐了自己幾口,上前到床邊坐下,“小辣椒……”羅熙年有點手足無措,怎么一夜不見就變成了這樣?伸手摸了摸還有溫度,方才稍微穩定了一點。
“金哥兒……”蔡媽媽喊的是他的乳名,往前走近幾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羅熙年扭頭問道:“大夫呢?怎么沒有看見大夫?大夫都說什么了。”
“大夫說……”蔡媽媽搖了搖頭,嘆道:“說夫人能不能熬得過,就看今晚了。”
“放屁!”羅熙年氣急敗壞,----他是懂得這些大夫的婉轉之意,一般這么說,就是熬不過這一天日子了。伸手抓住玉儀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不停揉搓,仿佛這樣就能傳遞一點什么似的,嘴里道:“小辣椒,你快醒醒,我不生你的氣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惹得彩鵑等人都哭了起來。
“都先下去吧。”羅熙年現在沒有詢問真相的心情,只是覺得茫然,----千辛萬苦才娶到手小辣椒,就要香消玉殞了嗎?
時間一點點的在流逝,玉儀沒有蘇醒的跡象。
羅熙年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破碎,正在從自己的指縫中溜走,心里越來越難受,呆呆的坐在床邊半晌,輕聲道:“昨夜我不該出去的,不該跟你賭氣,你快醒了,我給你賠罪……”
可惜玉儀沒有任何反應。
這種干坐著等親人走向死亡的感覺,簡直叫人要瘋,羅熙年覺得越來越壓抑,越來越不能呼吸,突然腦海里火光一閃,----去找柴公,會不會還有一線希望?想到這兒,豁然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叫來彩鵑,“好好照看著夫人,我很快就回來!”
因為徐月嵐小產后有血崩的跡象,身子又虛弱的很,公主府的人一直不放心,所以也就沒讓柴公走。羅熙年雖然萬般不情愿再見李氏,但此時公主還在休養,玉儀又病成了那樣,根本就沒有絲毫猶豫的余地。
李氏一臉厭惡的看著他,冷聲道:“六爺,還是請回吧。”
羅熙年哪有功夫跟她拌嘴較勁?皺眉道:“柴公呢?我現在要帶他走!”
顧明芝也在旁邊,見他對自己母親很不禮貌,不悅道:“你怎么說話呢?這里是公主府,又不是國公府,你想帶誰走就帶誰走?”到底看在玉儀的面子上,沒有說出過激的話來。
“真是可笑!”羅熙年現在心急如焚,煩躁道:“柴公是我請來的人,又不是你們公主府養的,我來請人有什么不可以?快點把人叫出來!”
李氏那天被氣得狠了,眼見羅熙年著急發火,心里十分痛快,故意慢悠悠道:“人是六爺請來的不假,可是……”
“夠了!”羅熙年的眼光有些寒意,一字一頓道:“現-在-就-去-請-人!”往門口走了兩步,“今兒我就是把公主府翻過來,也要把人請走!”
顧明芝惱道:“六爺,你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羅熙年一聲冷笑,指著她二人發狠道:“玉儀現在就快不行了,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找你們償命!”
“三妹妹怎么了?”顧明芝聞大驚失色,慌忙去拉李氏,“母親,快讓人把那大夫叫出來!別慪氣了。”
李氏根本不相信羅熙年的話,覺得他就是故意來鬧事的,冷冷道:“你少聽他胡謅亂咒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會不行了?有本事,今兒就把公主府拆了。”
顧明芝急道:“母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羅熙年簡直快要吐血,怎么會遇上這么一對糾纏不清的母女?沒有時間廢話,自己掉了頭就往內院跑去,嚇得丫頭們連連驚呼。
李氏在后面氣得不行,罵道:“無法無天了,還真是無法無法天了!”
不知道羅熙年是該慶幸還是郁悶,東沖西撞一圈,居然遇到了顧明淳,上前一把抓住他,“柴公在哪兒?快點帶我去見他!”又怕這個書呆子也問東問西,趕緊補道:“玉儀病得很重,我今天必須把柴公請回去!”
好在顧明淳是把玉儀放在第一位的,根本不會去懷疑真假,頓時臉色大變,當即點頭道:“我知道柴公住的屋子,六爺跟我來!”
“沒有更好的藥了。”柴公在羅熙年的陪同下,看了看玉儀的氣色,又再三的把了把脈,指著上次江廷白留下的藥膏,“這藥還是我親自配的,最是解毒。虧得夫人反應的快,先除了毒血,又涂抹了藥膏,眼下只有再不停的清洗。”
羅熙年急道:“喝的藥呢?”
“我現在就去開一副。”柴公走到桌子邊,拿起紙筆開始刷刷刷的寫,“只是夫人的情況不大好,怕是喂不進去。”頓了頓,回頭看向羅熙年,“要不熬成浴湯,把整個人都放在里面泡,效果會更好一些。”
羅熙年斷然道:“那就泡!”
六房的人緊趕慢趕,花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把半麻袋的藥熬成了洗澡水,熱氣騰騰的,熏得滿屋子都是濃烈的藥味兒。
羅熙年親自抱了人進去,一遍一遍的擦洗,大熱天的熏得滿頭是汗,順著臉頰落進了木桶里面。他卻茫然不自知,只是喃喃道:“小辣椒……,你一定要好起來。”
彩鵑在旁邊落著淚,過一段時間,幫玉儀清洗手指上的傷口,再重新抹上藥膏。
羅熙年想起了哥哥臨終前的話,“你年幼,不比老四年富力強,亦沒有在官場上立足,你爭不過他的。你所能依仗的只有兩樣,一是父親對你的寵愛,二是父親對我和母親的愧疚,一定要牢牢記住。”
“你越爭只會被人算計錯得越多,所以無須去爭,只要一片純孝對待父親,將來必定會給你留一塊余地。哥哥沒有用,不該心高氣傲中了別的計,入了別人的圈套,今后不能再照顧你了。”
“替我照顧你嫂子和侄兒,自己也要保重,將來娶一房稱心如意的媳婦,生兒育女過日子,切莫再任性賭氣,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好好活下去。”
----不,爭不過也要爭!!!再不爭,不死也要先憋屈死了。
自從父親崴了腿很少露面,又單獨留了自己說話以后,他們就再也等不及了。
為了達到目的,竟然如此不擇手段撕破臉,----他們謀害自己的妻子,就是想讓六房出事自亂,再讓公主府忌恨六房,讓自己徹底跟公主府斷了情分!試想才和公主府鬧了矛盾,妻子就出了事,那可就不是簡單的結梁子,而是結仇了。
泡了半個時辰,玉儀在熱水的浸泡和水汽的熏蒸下,氣色看起來紅潤不少,可惜還是沒有醒過來。羅熙年按照柴公交待的,先把玉儀撈出來透一透氣,又讓人再熬一鍋新的藥汁,預備等下再繼續泡。
----泡了出來,過一會又進去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