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房的人一直折騰到天黑,大家飯也顧不上吃,驚動的連上房都知道了消息,小湯氏還親自來了一趟。可惜羅熙年沒有心情見任何人,更不用說是小湯氏了。
即便后來五夫人過來,也沒有讓他回頭多看一眼。
羅熙年只是守著玉儀,看著她泡得微微泛白起皺的皮膚,卻仍然不見蘇醒,又是難受又是著急,----親人的離去,這已經是人生里的第三次了。
那種無力絕望的感覺,像蟲子一樣在不停的啃噬著他的心。
如果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再忍下去又有什么意義?昨天還對她發脾氣,說天塌下來都會有自己先頂著,可是今天……,就讓她陷入了家里人算計之中。
羅熙年想起當初,玉儀在孔家準備同歸于盡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那時只會比自己現在還要絕望,既然活不下去,那就全都拉上一起去死吧。
----她的毅然決絕,不同于身邊的任何一個女人。
自己不就是喜歡她的與眾不同,她的聰慧,她的機敏,才會費盡心思娶她的嗎?當初不是想過要好好過日子的嗎?為什么會弄成了今天這樣?難道救了她逃離火坑,最后還是要葬送在自己手里?這未免也太過殘忍了。
----成親后的生活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錯了?
“小辣椒……”羅熙年低下頭,一滴眼淚跌落進了溫熱的藥水里,“你醒過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聲音哽咽,“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彩鵑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捂著嘴跑了出去。
已經連續泡了六遍,不能再泡了。
玉儀被羅熙年抱到了床上,渾身都散發著淡淡的藥香,臉色紅撲撲,嘴唇也因為吸收夠了水分,顯得十分豐盈潤澤。
羅熙年俯身親了親,將玉儀緊緊摟在自己的懷里,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想讓彼此貼的更近一些。懷里的人嬌小柔軟,身體因為不停的泡溫熱的藥水,而散發著不正常的熱度,皮膚澀澀的,好似失去了某種生命的光澤。
夜漸漸深了,窗外傳來一陣陣“沙沙”的響聲。
羅熙年一動不動的貼了很久,心在一點點的絕望,突然身體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臉,----怎么會有溫熱的水珠落下來?被夜風吹了這么久,即便是夏天炎熱身上有汗珠,也不可能是熱的啊。
他猛地抬頭撐起身子,看見一縷淚痕劃過了妻子的臉龐。
“小辣椒……!”羅熙年歡喜的有些失措,像是生怕碰壞了妻子,輕輕的撫摸她的小臉,不停喚道:“小辣椒……,你醒了?你聽見我說話了,對不對?別急……,我就在這里,哪兒也不去……”
我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在那時,玉儀其實就已經恢復了神智,但是睜不開眼,說不出話,最終忍不住無聲的流下眼淚。不知道是藥湯起了效用,還是藥膏除了毒性,又或許……,是羅熙年一聲又一聲的呼喚,讓自己舍不得就此放棄。
身體正在漸漸復蘇,一炷香的功夫過去,玉儀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看清了眼前一臉憔悴的人,----那個昨天和自己賭氣,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的人。
“六爺……”
“別說話。”羅熙年強忍住眼淚要溢出的沖動,輕聲道:“你醒過來就好,不急著說話……,養好了精神,以后咱們再慢慢的說。”
玉儀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以后,只知道此刻不說,萬一就這么去……,以后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六爺。”玉儀的聲音很小,但是眼神卻是堅持不為所動,斷斷續續道:“六爺救了我……,救了我兩次,我卻什么也沒能幫上……”
“你說這些做什么?”羅熙年想要阻止她,又不忍心對著虛弱不堪的人訓斥,拂了拂她的發絲,“嗯,我聽著呢。”將身體貼近一些,也好免得她說話太費力氣。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顧家的人就是我的親人,即便舅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陷入絕境,可是……,有些記憶我仍然忘不了。”玉儀深深呼吸,以便能夠更好更順暢的說下去,“忘不了從前她真心待我的笑臉,忘不了她親手給我縫制的衣物,忘不了在我生病的時候,她整晚守在床邊照顧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羅熙年連忙保證,認真道:“以后你想去顧家的時候,我都陪你去,他們說什么,我都不會在讓你夾在中間為難。”
“繼母算計我,兄弟姐妹厭惡我,伯母要置我于死地,祖父祖母出賣我,甚至連親生父親都不管我……”玉儀臉上浮出凄然的神色,哽噎道:“而現在顧家的人……,他們也全都不要我了。”眼淚不停的墜落,“對不起六爺,我真的已經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原來你娶的是一個心靈遭受了重大創傷,以至于落下巨大心理陰影的女人,信念崩壞、自信不在,她已經失去了信任別人的勇氣。
你想要的東西,其實她的心里一直都知道。可是她不敢給,更不敢多邁出一步,寧愿縮在自己構筑的脆弱城堡里,獨自寂寞的舔舐傷口。
“六爺……”玉儀覺得想要說的已經說完,這一世雖然有怨恨、有不甘,但卻沒有什么遺憾了,眼神里的神采正在一點點褪去。
“小辣椒!”羅熙年看得清楚明白,比之剛才的絕望,現在則是巨大的驚恐,緊緊抱住她的雙肩,“你聽我說……”他急急道:“是我以前不好……,從來沒有真心的為你著想過,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玉儀用力微笑,“六爺,你挺好的。”
“不,我不夠好。”羅熙年從沒說過這么多自責的話,生怕妻子就這么放棄了,緊緊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心口,“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我真的很想試一次,……跟你。”
“六、爺……”
“其實我也很難相信別人,和你一樣。”羅熙年放柔了語氣,這輩子都沒對人如此溫柔過,認真的看著懷中人,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都信任對方一次呢?”這句話好似一粒石子投進水里,漣漪久久不散。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都信任對方一次呢?
----為什么不呢?就一次。
玉儀的眼淚洶涌的溢了出來,好似要將自己整個人都淹沒,再一點點融化,----任憑羅熙年不斷的拭了又拭,卻還是一直無法停止。
作者有話要說:>>>>我果然還是狗血體質,本來是打算寫種田文的,寫著寫著,就又被狗血大神附身了~~~
ps:明天晚一點更,晚飯前吧~~~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