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羅熙年的神色有一絲凄涼,“四哥何至于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我便是個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將來我若做了什么錯事,爹也別怪我了。”——
若不是顧及著父親,怕他承受不住兄弟相殘,……下毒、陷害、算計,這些手段誰人不會?!自己一個大男人,用得著整天撒嬌賣癡的裝無賴?
真不行,直接一刀捅了便完事!真刀真槍上面見功夫!
“老四居然……”魯國公氣得發抖,再看小兒子,只見一雙眼睛里寒光迸射,想來若不是顧忌自己這個做老子的,早就提刀殺過去了。
“四哥還真是好手段!”羅熙年冷笑道:“我都把書房都翻遍了,愣是翻不出一丁點兒東西來!”他問,“要是我也這么做了,找不到證據,爹是不是也不會罰我?!”語氣里盡是嘲諷,和說不盡的痛恨寒心。
魯國公合上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罷了,兩個兒子已經不容水火,必須舍棄其中一個!不然等自己一撒手,說不定會落個兩敗俱傷!——
可是這事能怪誰呢?
說到底,還是當初老五死得時候,自己沒有處罰老四,縱容了他。
讓他以為,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對親子下手。
老四一次又一次的殘害兄弟,毫不手軟,如果被逼到絕境,是不是還會弒父?!上次攔住自己的馬車,不就是想變相軟禁嗎?
親生兒子又如何?又如何?!
魯國公的心頭不勝悲戚,將最后的那一絲父子情分抹去,不再牽絆,腦子里反倒格外的清明起來,問道:“你懷疑書房有不干凈的東西?但是卻找不到?”
“找不到。”
“走吧,帶我去看看。”
“爹。”羅熙年不同意道:“那里的東西有毒,爹年紀大了……”
“既然是慢性的,那么一時半會兒就毒不死。”魯國公已經站了起來,悲涼道:“與其看著自己的兒子互相廝殺,還不如被毒死了的好。”
魯國公進了書房,沒有讓人翻箱倒柜的找東西。
好歹活了七、八十年,不至于像個毛頭小伙子似的沒個頭緒,——既然不是飲食上的的問題,那么多半就是暗地里接觸到的東西。
最難發覺的,應該就是無形的氣味了。
魯國公叫了身邊得力的來,看了看香爐里的香屑,甚至連香爐都檢查過了,還是沒有發現什么問題。接著,又將屋里的幾盆擺設盆景看了,這也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一樣沒有什么異常。
“等等。”羅熙年突然攔住了人,——就在剛才,突然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反應和前一段差不多。
“有問題?”魯國公問道。
“嗯。”羅熙年看起來不著邊際,但遇事時其實是很沉穩的,吩咐倚松道:“先搬到遠處去,再一盆一盆的搬過來。”——
拼著深吸幾口毒的危險,也要把禍害找出來!
經過好幾次的確認,最終一盆山水花卉盆景似乎有異常。
羅熙年體內的余毒還沒有排完,對此反應不小,甚至年老體弱的魯國公也覺得不大舒服,——聞多了,有一種讓人惡心胸悶的感覺。
被魯國公找來的人看了又看,還讓人回去取了各種奇怪的瓶瓶罐罐,沾了盆景里的水反復試驗,最終確定里面的確有毒。
最要命的是,這種溶在水里的毒無色無味。
若是不起疑心的話,只會一天天加深中毒的癥狀,隱藏的又很深,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到的,——等到發現不對勁時,至少也像羅熙年這樣毒入體內,即便沒死,身體亦會因此大傷元氣。
倚松和掃藥早嚇得沒了魂,連連磕頭道:“老爺,小的不知道……,真的……”
“先帶下去!”羅熙年已然怒極,有一種想把盆景砸到那人臉上的沖動,手上握了又握,指間的關節“咯咯”作響。
“六老爺。”查毒的人欠了欠身,說道:“這種毒有一個特性,氣溫太冷的時候不會散發,氣溫越高就會散的越厲害,如果到了夏天……”沒有說完,但是話里的意思不而喻。
“你說得是真的?”
“不會錯的。”
羅熙年發現自己存在了一個盲點,——當然了,這是四房故意設計好的。
如果這種毒天冷時不散發,那么很有可能,早在冬天的時候,就已經被人做了手腳了。只是當時條件不夠,沒有氣味散發出來,一直等到眼下開春了,自己方才慢慢的產生不適。
時間往前追溯……
假如作案的人是冬天下的手,在那段時間里,除了倚松和掃藥,還有玉儀和甘菊來過書房——羅熙年想也沒想,第一個先排除了玉儀,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四個人都沒有理由害自己。
想來想去,最后竟然是甘菊最為可疑。
因為在年前,玉儀曾經懷疑過甘菊和朱道婆,有什么不合適的事,而朱道婆又去見過四夫人,……照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若說甘菊存了害自己的心思,羅熙年是不相信的,無關自信,而是甘菊離了自己以后,不會有什么好日子等著她。
上次她不就是被四房當槍使了,還差點害得小辣椒沒了命,這一次又……,羅熙年真后悔當初沒有把人攆干凈,獨獨留了這么一個蠢貨!
“上次你來我的書房,是不是留了什么東西?”羅熙年端坐在椅子里,神色冷的可以直接凍死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下面的甘菊,正滿臉驚慌的跪在地上。
“沒、沒有……”甘菊有些被驚嚇住,本能的覺得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羅熙年早沒了套話的興致,冷冷道:“你是不是往盆景里倒了東西?”
“……”甘菊張大了嘴,想不到已經被發現了,她不是擅長撒謊的人,只得老老實實承認道:“是。”
“誰給你的?”
“朱道婆。”
羅熙年眼角一跳,勉強保持面上平靜,繼續問道:“做什么用?”
甘菊聽他說話簡短利落,完全不帶感情,早就嚇得慌了神,結巴道:“婢妾找她求了一道子嗣符,說是可以宜子嗣……”
“只說你倒盆景里的東西!”
“是。”甘菊嚇得一抖,“婢妾買了那張符沒幾天,朱道婆又送了一小瓶符水,說是兩樣搭配著用,效用才能起得更快。”
“當然效用快了!”羅熙年站起身來,又恨又怒,“再快一點,爺的小命就交代在這上頭了!”
“什、什么?”
“你是傻子啊!”羅熙年罵道:“那些道婆們手上有多少陰私事,居然……”懶得再說下去,只是冷笑,“朱道婆跟四房一向來往的緊,你居然敢用她給你的東西!你居然敢用!!!”一腳踹了過去,正中踢中甘菊的心窩。
甘菊吃痛悶哼了一聲,更是嚇得魂兒都飛沒了,連連磕頭道:“婢妾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
“蠢貨!”羅熙年冷笑道:“我也夠蠢的,從前怎么就沒發現呢!”
“老爺,老爺……”甘菊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什么將來榮華富貴的夢,什么生兒子的念想,全都顧不上了,“婢妾、婢妾……”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婢妾寧愿自己死了,也斷斷不敢加害老爺你啊。”
羅熙年冷冷的聽著她哭訴,沒有一絲反應。
甘菊痛聲哭道:“老爺……”
過了良久,羅熙年方才輕聲道:“既如此,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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