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頭看著頭上裹著布巾,頭上明顯受了重傷的大嫂就是一愣。“大嫂這是怎么傷得如此重啊?大哥呢?”“他去地里忙活了嗎?大嫂傷得這樣重,可請了吳大夫過來看過?”呂氏看起來十分虛弱,頭上的裹著的布巾更是透著暗紅色的血跡,看得鐵頭一陣陣觸目驚心。淚水順著呂氏的臉頰滑落,她輕輕地咬著下唇,看向鐵頭不禁悲從中來。“當家的大哥他他已經不在了。”“你回來得太晚,若是早些天回來,興許大哥他也不至于會”王春兒不由得低下頭去。要是鐵頭早些天回來,大哥會不會還偷溜進灶屋,吃光那些肉菜,以至于回家的路上,她已經跟鐵頭說了,如今在顧娘子家當差的事情。余家村里發生的其他變化,她還沒來得及一一細說呢。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村子里發生的巨大改變,王春兒一時間,竟有種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感覺。盧婆子冷著臉,看向拎著小包袱的呂氏,不禁冷哼了一聲。“你這是收拾好東西,準備帶著孩子們搬走了?”雖說他們已經在名義上分了家,到底還是住在一個屋檐下。走出去,說起來,在旁人的眼中,還是一家子。這是怎么都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娘如今,家里的一家之主回來了,我想聽聽鐵頭弟弟的意思。”“要是他也容不下我這個寡居的大嫂,我這便帶著孩子滿村子找房子,爭取在天黑之前搬走。”呂氏虛弱地看了眼鐵頭,眼中的淚光涌動,那副強忍著淚水,故作堅強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大嫂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又怎么可能會趕你們離開?”“你跟孩子們只管在家里住著就是了,有我在一天,就絕不會有人敢說出,讓你們搬出去的話來。”鐵頭看向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的大嫂,不由得心中一痛,信誓旦旦的保證道。盧婆子看向明顯有些體力不支的兒子,拒絕反駁的話,終究沒有再說出口。王春兒輕輕地拉了拉鐵頭的衣袖,對于當家的提出,讓大嫂一家繼續留下的話,她心里是十二萬分的不贊同。只是眼下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家的建忠兄弟這次陣亡,朝廷補償了五十兩銀子,讓衙門的人帶回來,給了顧娘子。”“如今你受了這么嚴重的傷,朝廷有沒有發些補償銀子,讓你帶回來呀?”她沒有說鐵頭不該留下大嫂一家的話,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男人,直接提起銀子的事。要是當家的從軍營回來,帶了一大筆銀錢。能讓他們母子,甚至是大嫂一家,都能過上安穩舒心的日子。她王春兒也不愿意做那個惡人。畢竟大嫂一個女人家,帶著幾個未成年的孩子,日子該有多么艱難,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鐵頭的臉色瞬間一紅,吶吶地看向自家媳婦,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其實建忠兄弟那五十兩補償銀子,也不全是朝廷給的。”“還有咱們將軍,體恤他的拳拳愛國之情,自掏腰包,拿了二十兩銀子出來。”“讓衙門的人,連同建忠兄弟那二十兩私房銀子,一起帶回來的。”王春兒的眼里帶著一絲熱切與渴望,他們將軍竟然如此大方。出手便給了二十兩銀子,眼下這些好處,全都便宜了姑娘子。“你們將軍真是個大好人啊!”“當家的那你回來的時候,將軍大人給了你多少銀子帶回來?”王春兒看向鐵頭那空蕩蕩的左臂,心底劃過一抹痛楚。鐵頭變成了這副模樣,往后家里的農活,怕是就要落在大嫂幾個孩子們的身上了。她和良才還要去顧家當差,在那邊得的好處,比他們母子在地里刨食,可要強上百倍。這么一想,當家的自作主張,留下大嫂他們母子幾人的做法,看起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鐵頭看向自家娘子那期待的眼神,一張臉憋得通紅。“沒沒多少銀子。”“朝廷在這方面早有規定,像我這樣落下殘疾的傷兵,每人在傷勢穩定之后,領二十兩銀子返回原籍。”從邊關的軍營到余家村,山高路遠。一路上的吃住,還有時不時需要找藥鋪換藥。期間所需要花費的銀錢,絕不在少數。他甚至聽說,許多負了傷的老兵,拿著銀子,根本沒能回到自己的家鄉。好些人因為在路上舍不得花錢,舍不得買藥換藥,硬生生的被拖死在半路。也就是他的運氣好,半路上遇到一支商隊,正好要往這邊路過。掌柜的更是有一腔熱血,見他是退下來的傷兵,不收他的銀錢,免費搭載了他一路。可即便如此,他此刻口袋里也僅僅只剩下八兩多銀子。“二十兩?”盧婆子和王春兒異口同聲的驚呼。蒼天爺嘞!她們這輩子,還不曾親眼見到、親手摸過這么多銀子呢!“快!拿出來給我看看!”盧婆子幾步沖到鐵頭的面前,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急切。王春兒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按理說他們已經分家,雖說婆婆以后跟著他們一家過日子。可分家了,就是分家了。他們自家的銀錢,憑什么還要交給婆婆保管?他們往后,只要不少了婆婆一口飯吃就行。再說還有大嫂一家,也同住在院子里,他們的日子艱難,往后需要幫襯的地方還多得很。若是這筆銀子拿出去,交給婆婆保管,恐怕就像那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王春兒一臉緊張的看著鐵頭,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心里不住地祈禱著:當家的手里這些銀子,可千萬不能拿出來呀!“娘銀子已經花沒了。”鐵頭默默地低下頭,不敢看娘親那雙熱切的眼,小聲說著。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