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煙輕輕拆了發髻,取下發包,只將所有頭發都編出花紋,理出脈絡,垂垂扎上兩只月兔似的發髻,而后簪上幾只輕盈絹花。如此這樣,左右轉了好幾圈,方才笑道:“雖說不甚莊重,但極符合你的氣質。且站起身來把這衣服也脫下,我才去王妃那里,王妃恰做了新衣裳,說是讓你換上了,先去她那里瞧瞧呢。”
阿珩看時,那是一件鵝黃色長裙,面料似水如油,刺繡華美,玲瓏可愛。阿珩連連搖頭:“這不大行,這樣的軟和料子,掛在身上都怕癢。”
宋嵐煙笑道:“這喚作‘凝霧露種’,是京都春夏二季最流行的料子。你穿上,越能顯得出皮膚潔白,身段輕盈。”
阿珩皺眉:“我的皮色,比你的眉毛還黑呢,穿著這,好似一只小雞剛出窩。”
宋嵐煙捂著嘴笑了:“單是你的笑話多。王妃賞的,推辭不得。你現在又待業中,沒有官職,也不能穿官服。只是穿一日罷了,忍忍吧。”
阿珩只得乖乖穿了,來見王妃。嘉世與王妃正在說笑,見阿珩來,王妃先湊上來,上下打量一番:“我的眼光準沒錯了,這衣裳極配你。娘娘最喜歡鮮亮明快的姑娘,你去了一定得圣心。”
嘉世瞅了瞅,眼神中帶著三分善意嘲笑,但他卻也沒說什么。
自打嘉世回了王府,阿珩每回見他,感覺他都好似總是不開心,臉上總是假笑,心里有什么也總是欲說還休。
見嘉世笑自己,阿珩故意地去問嘉世:“殿下,我這身裝扮可還行嗎?”
嘉世背著手,怒著嘴笑一聲:“挺好。”沉寂一聲,又來囑咐,“去面圣不是殿試,你切莫多想多思,你原本的樣子就很好。”
阿珩說:“宋姐姐和王妃娘娘怎么教我,我都學不會。我還不如院子里的鸚鵡。皇后娘娘喜不喜歡我不要緊——就算她老人家不喜歡,我也不能回娘胎重造哇。”
一句話才哄得嘉世高興了些。見嘉世笑,阿珩也笑了。
阿珩全以為皇后和說書里一樣,滿頭滿身都是金子打造的衣裳和裝飾,坐在蓮花座上和佛祖似的受人朝拜。今日一見,皇后卻也和尋常人一樣,一樣的肉體凡胎,一樣的喝茶怕燙。
皇后和嘉世長得真像啊!——阿珩在心里想著。
皇后見阿珩一直低著頭,笑道:“都說你靈性,怎么今兒這樣避貓鼠似的。”
皇后雖然笑著,可阿珩感到她的笑不是任意一種自然的笑,因為除了嘴巴,皇后臉上的其他地方一點也不配合這種笑意。
阿珩道:“不敢窺視天顏。”
皇后說:“上前來我細瞧瞧。”
阿珩只得抬起頭來,緩步走到皇后身邊。皇后左瞧一陣,右瞧一陣,只嘆息一聲:“別看我現在黃袍加身,其實少年時我和你一樣。”
不知是說什么東西一樣,阿珩也不好問,但她感受到皇后心中略有一絲惋惜,也不知道是惋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