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還不如給人家當丫頭。”阿珩嘆著氣,“雖然挨打,可是吃得還不錯呢。”
“放屁!”李爺說,“寧吃石頭也不給人為奴!”
“好好好。”阿珩見他生氣,立即轉變話鋒,“要是人人都和您似的這樣爭氣,南楚也不至于和北齊打那么多年的仗,也叫我們這些人流連在世間吃苦。”
李爺聽了這話,情緒上有些不穩,渾濁雙眼冒出光來:“南楚或是北齊,都不是好東西。為了丁點的利益,咬著北涼不放,我們幾代人都吃著戰亂的苦。如今我們人不人鬼不鬼,在這荒漠中落草為寇,還不是他們害的!”
阿珩跟著就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
“不過。”那李爺又說,“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明白了,牛峰寨也并非長久的安寧之地。從前孟遠川疲于應付北齊,這里管得少,故而日子算是好過。如今南楚北齊停戰,新來的石多慧也不好惹,是個極耐研磨的主兒。”
老李頭點了一鍋子旱煙:“我等老一輩,為著寨中人安寧,想著只要他們給一定的自治權,招安也是個好主意。只可惜小牛他們硬要與官中為敵,故而近來寨中財力人力也都損耗很多。噯,好好一片天地,糟蹋成什么了!”
他說著說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似乎阿珩并不存在似的。
阿珩沒再插嘴,由著老李頭的嘆息聲和煙霧散在這破屋中的每一處。
關了三天,老李頭說:“你這丫頭也是能熬,不聲不響蹲了三日。”
阿珩說:“在你這里,好歹吃個硬窩頭,出去了還不是餓死。”
老李頭說:“你想進寨子去,我也沒那個本事。如今寨子里安保極嚴,沒有圣令的人進不去。但是你的事我也同上面說了,他們的意見是可以帶話兒進去,如果二夫人覺得你說的對,自然見你;若是不對——丫頭,按規矩,我可就顧不得你了。”
阿珩想了半日,對王查禮的事情,方銳查了個底兒掉,連他屁股上有傷疤都知道。可是對于王家姑娘,實在是陌生,不知道說什么才能打動王家姑娘。
正發愁時,忽然想到丹嬰說的:涼都女子有生育后系六色腕帶的傳統。王夫人是換親換來的,必然也有此習慣,何不說明此事,以喚起親子之情?
——想到這里,阿珩說:“請告訴王家姐姐——我母親臨終前還記掛著舅舅舅母,母親說舅母的六色腕帶也許舊了,只是不得空給她編個新的,妯娌一場,留下了這個遺憾。若是姐姐不見我也罷了,好歹讓我替姐姐編個新的,如此我們一家人也算無憾了。”
老李頭有些不滿意:“這算什么?你好歹也得有個信物或是別的證明。”
阿珩說:“十多年前,舅舅用母親換親換來了舅母。我母親到底也沒熬出頭來,終究死了。我哪里還有什么信物,身上帶著的這塊鐵牌子,姐姐應當是不認得的。”
老李頭皺著眉,似乎對這故事不滿意。阿珩又補充了一句:“我是來求一口飯吃,只有想見姐姐一顆心是真的。我自己說了不算,看天吧。”
最后這句話,她是真心實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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