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震驚于王小姐的一體兩面,睡在地板上,她聽見王小姐在哭。
“姐姐。”阿珩爬起來,“你怎么又哭?”
王小姐抽了抽鼻子說:“你上來睡。”
阿珩說:“我這粗布衣裳全是灰塵,不好睡臟了你的錦榻。”
王小姐說:“他們下面能聽見咱們講話,只有咱們挨得近,他們才聽不到。”
這樣一說,阿珩就立即上了床。
王小姐抽著鼻子,說:“你看我今天和卓瑯吵架,其實我是故意的。”
阿珩道:“我知道,我看出來了。可那個卓瑯——可二爺對您真是百依百順。”
王小姐哼一聲:“我是瞎了眼看上他。”
“看上他?”阿珩支著身體,震驚了,“他關押你,你看上他?”
王小姐把阿珩拉下來躺著,噘著嘴委委屈屈講故事:“從前他路過王家堡,借住我們家,一住就是一二年。我那時候就豬油蒙了心,覺得他長相俊朗,又懂詩書,所以和他暗定終身。誰知道他居然去做賊,去當土匪!我那時候沒看出來,他和我爹就是一伙兒的。”
阿珩哦了一聲:“青梅竹馬呀。”
王小姐又哭:“他做了這等沒要臉的事,我不會從了他的!可是你瞧,他把我看得緊緊的,我連選擇死的權利都沒有。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等到了新婚之夜,我就殺了他,我再自殺,一了百了。”
阿珩捂住王小姐的嘴:“你是無辜的,何必把自己算進去?”
王小姐說:“那怎么辦,我難道真嫁給他,做一個土匪夫人,以后若是有了孩子,我的孩子怎么自處?我怎么自處?我難道吃著搶來的糧食心安理得地和他過日子?——我還沒有下賤到那種地步。”
“你對他的感情?...”阿珩試探著問。
王小姐說:“他那些狗屁理想,我不想聽也聽不懂。他若是離開寨子去做個討飯的,我也跟著去,絕不拋棄。可是他若是還做土匪頭子,我就當今生錯付,一腔情義喂狗喂狼了。”
窗外恰好傳來幾聲狼吼,襯托著夜色越加寒冷,阿珩裹了裹被子。
王小姐抽泣罷了,又側著身子把頭墊在枕頭底下:“過不幾天,十一月十五就正是好日子。我和卓瑯就要成親了。你算是我唯一的親人,到時候你別手軟,他賞你什么你都收著,攢起來。哪日我得了空就送你出去,你可以順著官道往前走,離開西北去開州,去夔州,去一切大的地方重新開始。你放心,天地之大,總能容得下你。你前半生受苦,后半生必有福氣的。”
隱隱囑托,好似在安排阿珩的余生,也好似在安排她曾經的夢想。
阿珩問:“姐姐,你從沒想過逃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