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人的粗莽不同,魏樓心思明顯不在這些雪白大肉包上面,只是漫不經心地剝著肉包子表皮,聽了半晌沒有聽到下文。一抬頭,季孫音左右手開弓往嘴里塞肉包,吃得兩頰鼓囊囊,滿嘴流油,活像是餓了十天半月。
不過想到以往的伙食水準,再想想眼下的餐食標準,季孫音以往抱怨府衙餐食難吃也不全是他嘴挑,確實不太好吃:“只是這樣?”
季孫音趕忙咽下:“什么只是這樣?”
“主公那些族老只是問外頭局勢?”
季孫音:“是啊,只是能聊的內容太多,天色晚了,大祭司就放我去睡覺。太懷念家里的床和被子,一覺下去連個夢都沒有。”
族地對他來說是絕對安全的港灣。
光是嗅著這里的空氣便覺得安心了。
這種久違的放松是世俗無法給予他的,天光大亮才被陽光照醒,一醒來下意識找阿昱去吃早飯,經對方提醒想起被他忘到腦后的僚屬,火急火燎從大食堂端走百多個肉包子。
魏樓微微擰眉,默不作聲。
季孫音道:“你近兩日似有心事?”
雖說平日魏樓也不多話,但這般沉默卻是少見。季孫音不知魏樓心思,便誤以為魏樓是擔心自己會被族內的安定富貴迷了眼,不跟他們回去:“莫不是擔心我來了不走?”
魏樓不冷不熱道:“沒有的事。”
季孫音被他的態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暗暗反省自己最近應該沒得罪魏樓吧?
百十個拳頭大的肉包子也只能讓這些武將吃個六七分飽,季孫音正想招呼大家伙兒去大食堂再吃一些,余光瞧見一道熟悉影子。他忙起身行禮,其余屬臣自然也紛紛站起身。
“見過大祭司。”
即墨聰只受了季孫音的禮,卻側身避開了其他人——這些外鄉客尊阿聲為主,卻不是公西一族的附庸,更不用對她行禮。她看得清楚,這些外鄉客對族內不很友好也不接納。
不過,季孫音顯然還未意識到這點。
他笑著湊上前:“大祭司怎么來了?”
即墨聰揉了揉季孫音湊上來的大腦瓜子,心中頗感欣慰,她當年還以為這孩子跑出去就再不回來了,回來就好。她屈指彈了一下他眉心:“吃完了的話,便隨我過去開會。”
季孫音“哦”了一聲抬腳跟上。
即墨聰卻回首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眾人,笑道:“阿聲帶回來的貴客,也請移步。”
季孫音眼神閃過不解,那邊魏樓淡聲拒絕:“此乃主公族內家事,吾等不便介入。”
即墨聰從容不迫:“今日之事,事關天下蒼生,諸位若在蒼生之中,怎不便介入?”
魏樓等人隱晦交換眼神。
他們也猜不到即墨聰葫蘆里賣什么藥。
只是人家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們不過去也不合適,倒不如過去看看這幫人究竟要做什么事兒。開會地點設在族內中心一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型植株下,植物內部鏤空,根系縱橫交錯,構建出一處極其廣闊空間,承辦族內大大小小活動。現在被改造成會議室。
整個會議室就放了二十多張席墊。
主位一張,余下以其為核心環繞大半圈。
即墨聰:“隨便坐。”
說著隨便撿了一處坐下。
季孫音緊挨著她坐下,魏城挨著季孫音,其他人依次排序。坐了一會兒也沒看到其他參會者過來,倒是公西昱給他們端來水果。季孫音撿了最大最紅的蘋果,咔嚓咔嚓地啃。
魏樓:“……”
實在看不出這跟天下蒼生有什么關系。
云達撿了一串葡萄:“真甜。”
將葡萄凍上再嘗,別有一番風味。
秦攸歪過身子過來偷摘。
魏樓:“……”
在他耐心耗盡之前,其他參會者陸續抵達。魏樓仔細觀察她們,俱是跟即墨聰衣著裝扮類似的女子,只是發色略有不同。季孫音小聲解釋:“她們是族內歷任大祭司,臂彎飛著披帛那位是上任大祭司,她脾氣最爆裂了,打人也最疼的……看到她們直接喊就行。”
據說脾氣最爆裂的那位冷冷掃來一眼。
季孫音立馬坐正,笑容諂媚討好。
“姆媽”
“這里哪有你的姆媽?”
季孫音低垂著頭,忐忑不安。
生怕他姆媽當眾將他吊起來打。
魏樓等人略微訝異,似乎沒想到二者會是這層關系。若此女真是主公的生母,即便她生育時間再早,眼下也該三十五六了?可瞧著頂多二十出頭,臉上也無生育帶來的衰老。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女子并不受天道偏愛,一輩子無緣修煉,物質條件的匱乏外加生育帶來的負累,即便保養再好,衰老速度也是很快的。秦攸沉默了會兒,悄聲問自家主公。
主公,冒昧一問太夫人今年貴庚?
季孫音偷偷回答:一百多了。
秦攸:……???
要是一百出頭,太夫人生主公的時候,豈不是八九十高齡?這擱在世俗算得上奇觀!
季孫音偷偷白他一眼。
正常,姆媽可是大祭司。
大祭司,那怎么了?
侍奉過神靈,凡夫俗子難入眼。季孫音就不知自己父親是誰,姆媽也不提對方是誰,估計是世俗哪個長相人品還過得去的男人,只是我族又崇敬生育,姆媽她也……
秦攸:……
他不由生出幾分好奇。
一個普通女性絕對不可能活這么久。
這漫長壽數估計跟所謂“神靈”有關?
此時,五位大祭司悉數到場,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也在,唯有主位空懸。沈棠過來的時候,二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看著她,看得她想要將腳步縮回去:“我、我走錯地方了?”
不是,通知是讓她來這里啊。
幾位大祭司族老先后起身相迎。
“不,殿下來得正好。”
即墨霜邀請她入座。
沈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