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一眼席次,就主位還空著。
不是,這幫人不會打算讓她坐在這里?
這跟將她公開處刑了有什么區別?
“這位置讓我坐?”
不是,這不妥吧?
沈棠肢體僵硬地坐下,視線掃過席間眾人,看到熟面孔——昨晚有一面之緣的魏樓。
她稍稍地松了口氣。
有熟人就好,這樣不會太尷尬。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年輕了,開會的議題上來就將她砸懵,幾位大祭司族老一臉認真求教如何安定世俗紛爭。季孫音等人:“???”
沈棠:“???”
這場景,她真能用腳趾摳出三室一廳。
這時就要慶幸自己昨晚跟好心人魏樓略微了解過外界了,知道外頭天災人禍不斷,諸多軍閥勢力混戰。她道:“私以為,當統一!”
“殿下所有理,如何統一?”
“兵強馬壯者為天下王。”
“以武力征伐天下?”
“不不不,這只是下策。不是不打,也不是亂打,而是緩打、慢打、有計劃地打!我曾聽聞‘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不妨照著它,按部就班地打!高墻怎么來?糧食怎么存?私以為,稱王反而是最無關緊要的一步。”沈棠一開始覺得自己干不來這事,可不知咋回事,嘴巴有自己的節奏,一張口便是一段頗有體制內味道的發,“以為然否?”
即墨聰等人一邊點頭一邊記筆記。
務必要將殿下每個字都記下來。
即墨霜問自家好大兒:“阿聲以為呢?”
被cue的季孫音:“啊?”
他下意識看向自家謀主魏樓。
魏樓這會兒腦子也有些卡殼了,他是沒想到開會內容會是這些。不過都是一些空泛的話罷了,他越聽越想哂笑。他無視主公,問:“既然女君這么說,可有想好怎么個次序?”
沈棠也不知道外界啥地形地勢,也不好說哪里起家更有利,便籠統地道:“自然是先尋一處風水不錯的地方當落腳處,將此處圈起來當大本營,吸納流民難民過來充盈人口。待根基稍穩定,可興修水利,開墾荒田,鑄……”
魏樓搖頭:“僅是這一項便不可行。”
“哪一項不行?”
“興修水利。”
“怎么不行?怕工程太大,人手不足?”
魏樓的回答卻出乎沈棠的預料,他說不可行不是因為資金不足、勞力不足,而是本地有田的人不允許,甚至會引起他們以武裝抵抗。
沈棠覺得莫名其妙。
“他們有甚理由抵抗?既然是有田產之人,興修水利能極大有利農事,旱澇保收。”
魏樓笑得嘲諷,愈發覺得沈棠天真:“女君,你既然問為什么反對興修水利,魏某倒是想問一句,女君為何要大興土木去興修水利?要是人人能耕作,家家能豐收,全家協力耕作就能溫飽,豈不是年年有余糧?各家佃戶遲早能攢夠買地的錢,請問,是也不是?”
“是。”
“佃戶能有攢下養家糊口買良田的錢,試問地主鄉紳的地誰來耕?自耕農不被逼入絕境,本地鄉紳怎么低價買地?農人不被逼上絕路,他們怎會將田地低價出售?怎會自賣自身、怎會去租地當佃戶?龐大佃戶又從何處來?興修水利固然有利于農事,不利豪紳。”
不管豐年還是歉收,人家都餓不死。
年歲不好的時候,還能趁機狂攬土地。
待饑年過去,便可讓撐過饑年但失去土地的庶民為自己耕地,讓他們成為自家佃戶。
要是人人都能吃飽,佃戶怎么來?
本地豪紳可不樂意看到這種虧本生意。
這些土霸王,手中都有兵馬依仗。沈棠單槍匹馬還想在他們眼皮底下圈一塊地方經營勢力,興修水利、開墾荒田?簡直在做白日夢!
沈棠可有想過這些力量的阻力?
本以為沈棠會露出窘迫惱羞的表情,孰料她在聽完魏樓這番話之后,表情一瞬變得冰冷至極,吐出來的話也是殺氣十足:“識相,可用。不識相,屠盡!君侯佩劍是鈍了?”
要是不識相也挺好的。
一筆天使投資不就入賬了?
這樣貼心將腦袋伸過來讓她砍的天使投資人,可不多見,沈棠都不用刻意找借口去搜刮人家的錢,她有充分理由搜刮對方家中每一寸儲蓄,還能名正順將對方全家都砍了。
魏樓表情驚愕一瞬:“屠盡?”
“自然,不然呢?自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的劍時時刻刻打磨,它鋒利如昔!”
那股自然流露的殺意聽得人微微發冷。
即墨霜等人對此毫無疑義——只需沈棠下令,告訴他們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公西一族的勇士不需要去問殿下這么做背后的理由。
魏樓:“豪紳可殺,高門也殺?”
沈棠神色平靜回應他:“君侯,我以為人跟人的身體結構都是一樣的。豪紳的脖子能一刀砍斷,高門的脖子自然也用不著兩刀。”
“女君覺得亂天下根源在上而不在下?”
軍閥互相征伐之余也各自鎮壓各種民患,主流都是征上伐下,吞并軍閥,鎮壓民亂。
用武力震懾民亂不敢再冒頭。
沈棠露出看傻瓜的眼神:“君侯這問題問得有失水準,亂天下根源不在上能在哪里?還是君侯以為黎庶能調動動輒數千上萬兵馬混戰?戰爭,不都是上面人一拍腦袋做決定去打的?針對黎庶,再簡單不過,只需給他們幾畝能養家糊口的田,他們便能放下兵戈,扛起鋤頭。再給他們一個穩定勞作的環境,他們便能奉主君為天,如何會想著犯上作亂?”
沈棠道:“只要給他們一條活路!”
誰會放著活路不走,去找死?
可偏偏他們沒活路!魏樓口中那些為個人利益會阻撓水利修建的豪紳地主不給活路!
“君侯,絆腳石就該被砸碎再踢開!”
“如此一來,君侯還以為興修水利不成?問一問,誰贊成,誰反對?呵呵,我想活人都會贊成的,那些不贊成的死人就該去死人該待的地方,或是給我的土地當養料沃土。”
魏樓:“女君焉有此等利器?”
即墨聰的聲音清晰傳來。
她說道:“公西一族便是殿下手中利器,全族勇士愿為殿下清掃阻礙,誅盡賊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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