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監端著架子,作勢思忖半響,方對王仁叱道:“既然李大人都開口替你求情,那倒也罷了。只是若不做責罰……”
王仁聽見孫太監明確松口,簡直是意外之喜,忙地抹干眼淚,截口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師傅要打要罰,徒兒絕無二話!”
孫太監冷哼一聲,說道:“你們三個既是師兄弟,又有親戚情分,一人犯錯,三人同罰也不為過……”
王仁此刻哪里還不知道孫太監喜好,忙說道:“師傅,徒兒一人做錯一人當,不敢連累師兄弟。”
孫太監斜眼瞥著李智并陳瑞文,冷笑道:“你當他們沒錯么?你在李府跪了這許多天,除開智哥兒勸了兩句,見我與李大人不松口,也就罷了!文哥兒卻連勸都沒勸,竟是無動于衷!哪里有一星半點兒兄弟情分!三人半斤八兩,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誰都莫要說誰!”
李智與陳瑞文滿面羞慚,原本有那么一點在王仁面前高高在上的心,如今也被孫太監打了下來。
三人心里七上八下地,又是羞愧,又是郁悶,都不說話了。
孫太監這才冷冷地說道:“我與李大人便是能教得你們精通文韜武略,卻不能教導你們甚么叫做兄弟朋友情誼……”
又點著三人說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大家子弟,或許心里還覺得‘沒有朋友有甚么大不了的。師傅還不是沒有朋友。’”
說到此處,面上微微露出思念悵惘之色,良久方繼續說道:“多說倒也無甚益處。我過兩日就送你們進邊關綠營。若你們家人不許,便罷了。日后也不必來我這兒了……”
李守中便笑道:“小兒交到兄手中,弟便不管了,只憑兄教導!”
孫太監點頭不語,端茶送客。
李智三人聽見孫太監之語,心里又是興奮,又是緊張,也不知道自己這怪異的情緒由何而來,直到跟著李守中出了門,才慢慢緩過神來。
李智自不必說,陳瑞文并王仁相視一眼,與李守中抱拳告辭,帶著小廝騎馬飛奔回家不提。
王子騰并陳寧雖說有些舍不得,可也明白孫太監是為子侄出力,俱都是千肯萬肯,親自安撫了家中女眷。
又帶人攜禮上了孫太監的門,將陳瑞文王仁交到了孫太監手中。
孫太監接了禮,并不多說二話,使得王子騰并陳寧又安心不少。這也是孫太監藝高人膽大,換了旁人哪里能這般爽快呢。
且不說孫太監怎樣寫了暗折稟報皇帝此事,又怎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三人安插在綠營最底層做了個聽人指揮的小兵,又怎樣將自身悄無聲息地隱藏在了兵士之中,這四人一去綠營竟是整整三年……
便說賈府這里,在李紈有意識地放手下,賈璉慢慢地開始全面接手賈府內務,賈珠長袖善舞,又溫文儒雅,極得圣上青眼。除開賈赦偶爾荒唐外,榮國府竟是一片和順安寧。
只有王夫人偶爾有些抱怨,這日便對李紈說道:“也不知道孫師傅帶著智哥兒他們到了哪里……”
李紈明知道王夫人是擔心自己女婿陳瑞文,也不好明說,只笑道:“太太不必擔心,孫師傅既敢帶著他們三個去,定然是能好好帶他們回來的。那時候立了軍功,各家子弟豈不得羨慕得紅了眼?”
王夫人聽見便是一樂,輕輕地拍了李紈一下子,笑道:“這話若被人聽見像個甚么樣子……”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