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露佳這一次來就只是為了見季笙。她趁著周休二日的時候,其實只待了一天半,跟季笙和姚東海吃了兩次飯就坐飛機走了。她給季笙帶來了一整個行李箱的禮物,臨走被季笙塞了兩個行李箱。
來去匆匆。目送她坐的飛機升上天空后,宋陽陪著季笙回去。今天姚東海沒來,她要陪兒子。她的兒子每個周末回奶奶家一天,在自己家待一天。今天就是姚東海洗手做羹湯的日子。
宋陽上回沒跟來接機,這次就主動送貝露佳離開,他看得出來,季笙有點傷心。
“以后還有見面的機會的。”他用力摟了摟她。
季笙點點頭,嘆了口氣。
大家都長大后,各自的生活中就多了很多的其他人。她們最親密最美好的時光也只是大學同窗同寢的四年,在那四年里,她們結下了比親人更親密的感情。但是在她們今后的生活中,參與的人卻不再是以前的朋友,而換了一些別的人。季笙自己的生活發生劇變的同時,姚東海和貝露佳也都變了。
“佳佳過得太苦了。”季笙說,“她回來是想看看她爸爸的。”不過最后還是沒能成行,其中有很多原因。在昨天早上,她主動問起要不要陪貝露佳去看貝爸爸,可貝露佳想了又想,還是沒有去。然后一整天的心情都很低落。
有些人,想愛不能愛,想恨又恨不下去,最折磨人。
“其實我能理解貝露佳爸爸,連貝露佳自己也能理解,但她無法接受。”她說。
見過貝露佳之后,季笙就在一家超市內見到了貝爸爸。似乎一旦有了交集,就會有一條命運之線牽著他們。
貝爸爸看著非常老了,像六十歲的人。他推著購物車,車上坐著一個小男孩,最多兩歲。旁邊還有一個年約三旬的女人,打扮的非常精致。
周圍的人都在看這奇怪的一行人。因為他們的年紀非常不搭。如果說這是爺爺帶著小孫子,旁邊那個是兒媳婦的話,那這個兒媳婦就對公公太親密了。如果是一家人的話,那可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季笙在經過他們身邊時就認出了貝爸爸,購物車上的男孩也跟貝露佳驚人的相像。
走過去后,宋陽開始挑牛奶,問她:“看到誰了?”
季笙:“是貝露佳的爸爸。”她頓了下,“還帶著一個小孩子。可能是貝露佳同父異母的弟弟。”
關于貝露佳的事,季笙沒有告訴宋陽太多,只是說貝露佳的父母離婚了,之后貝媽媽和貝露佳換了一個城市生活。宋陽沒有再多打聽。這次超市碰巧遇見后,他問季笙要不要告訴貝露佳。
“……還是不告訴她了。”季笙說,“我只是看了一眼,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她把這件事埋藏在心底。直到六年后,貝爸爸中風了,貝露佳接到消息后就回到了這里,此時季笙和貝露佳才知道,貝爸爸是在兩年前中風的,他已經在醫院里住了兩年。
季笙陪著貝露佳找到了醫院。
“中醫康復科?四樓。”醫院大廳里的導醫小姐很體貼的把他們送到電梯前。
在電梯里,電梯小姐介紹了醫院的中醫康復科。在聽說貝爸爸是中風后,很理解的說,“我們這里很多這種病人,在家里家人照顧不了,在這里一個月只要兩千六就有醫生有護士,每天查房……”
這個話沒聽完,貝露佳的臉色就變了。很顯然,這是一個當家人不想照顧病人時就可以把人送來的地方。
中風病人雖然很難照顧,但也只是一個翻身,喂飯和打掃衛生,在家里的話只需要雇一個保姆就可以。貝爸爸今年才六十歲,不是七十歲、八十歲,他完全可以在家里休養。
而據說他已經在這里住了兩年。
見到醫生后,貝露佳自陳是病人的女兒,醫生很驚訝的說,“哦,你從國外回來看你爸爸嗎?我聽說你在國外定居了。”
醫生說貝爸爸是今年才轉到本院的,以前在另一個醫院治療。“不過我們醫院比較好。”醫生還很好奇,“那個送你爸爸來醫院的是你姐姐還是你嫂子?”
貝爸爸已經說不出話,也認不出人了。醫生說他現在就是在熬日子,隨時都可能去世。
貝露佳的語氣很不好,帶著一點質問:“可我聽說中風的病人恢復的好的話,再活十年八年的都有。”
醫生倒是很有耐心的解釋說,貝爸爸發展的非常快,而且送到他們醫院后就已經不行了,進來第一天就連下了幾個病危通知,能熬到現在已經是醫生拼命救回來的了。
醫生說現在的情況很不樂觀。貝露佳就在醫院附近的酒店租了間房,每天過來陪房,很快就跟醫生和護士熟悉了起來,還有一個專管這間病房的護工。她來了以后,白天就把翻身、喂飯和接尿擦屎給接了過去,護工只需要晚上來看幾趟就可以,而且晚上還有護士巡房。
貝爸爸現在已經不能自主吞咽,需要把粥打成糊狀,用注射器從鼻飼管打進胃里。季笙怕她在酒店不能自己做飯,買外面的飯又覺得不夠衛生健康,跟蘇夢柳說過以后,就讓貝露佳每天可以去季家給貝爸爸做飯。
“你那邊的事怎么辦?”季笙幫貝露佳一起給貝爸爸換衣服時問她,“你媽知道你爸這事嗎?”
貝露佳搖搖頭,“不知道。我沒告訴她。”她來只是因為這是她爸爸,兩人有血緣關系。但貝爸爸對貝媽媽的傷害是一輩子都難以洗清的,“我媽對他沒有責任,告訴她也只是讓她難受而已。”
貝露佳在酒店里住了一個星期后就想租個短租房來應對一下,她顯然還需要在這里住上好一段時間。雖然她之前只是想來看一看,放下一些錢。但她來了以后就走不了了。
她來了一個月后,終于碰到了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