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兩人離山頂的小鬧市不算太遠,還能聽到上面傳來的人潮聲,但沈云仔細辨認了一下,也沒有聽到有人在叫boss的名字,便說:“應該沒有吧,您聽到了嗎?要不我再上去看看?”
沈幕城抬手制止他,原地站了一會,確定沒有再聽到剛才喊自己的聲音才說:“走吧。”說完便率先一步下山。
沈云再次看了下山頂,轉身跟了上去。
另一邊羅少恒一直心不在焉,連季予他們說了些什么也沒有注意。他不相信自己看錯了,但又不得不相信,撇開剛才沒拉住人無法確認身份不說,沈幕城的墓他都已經掃了十年,當初的死亡報告也是醫生親手交到他手里的,又怎么可能會再出現。
回到度假村,他跟季予兩人打了個招呼回了自己住的地方。一進屋里他就將自己整個人拋進柔軟的大床里,拿起枕頭捂住自己的頭,但吵雜的耳鳴卻依舊沒有減少。
——我喜歡你,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你下次還是別來接我了,大家都在看你,這醋太酸啦。
——你會不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忘記我了?
——我只有你一個人了。
——這里是a市第一人民醫院,麻煩您過來一趟。
——這是傷患的死亡報告,請節哀。
——沈幕城已經死了!
一個人的時候回憶就像是把刀,捅進心里了還要不斷地來回轉幾圈,將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再次攪得鮮血淋漓。
——沈幕城,以后我們要生活在有山有水的地方,白天上山采風,晚上下水泡澡。
——好。
——沈幕城,以后你洗衣做飯拖地養我。
——好。
男人寵溺縱容的話像是在昨天剛剛說過,頭像是要炸開一般難受,羅少恒揪著自己頭發的手越來越用力,感覺自己內心像是被撕扯成兩半,一個是二十歲時的自己,一個是現在的自己,一個想將對方拉出深淵,另一個則想將對方拉進深淵,兩人互不相讓。
他蜷縮在床上,整個人縮成一團,背部濕成一片,牙關死死咬緊,等心口那股無法忽視的痛意慢慢減輕才緩緩坐起來,伸手按開床邊的壁燈。
房間亮了起來,燈光照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額頭帶著未干的汗意。他伸手拉開床頭柜的抽屜,里面放著一個相框和一個深色的小木牌。
相框里的羅少恒才十八歲,窩在沈幕城寬厚的懷里笑彎了眼睛,沈幕城冷漠的臉上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視線明顯不在鏡頭上,而是看著懷中的羅少恒。
羅少恒的手掠過照片,拿起旁邊的小木牌,木牌上刻著“現世安穩,愿恒平安”八個小字,右下角署名是沈幕城。
他輕輕摸過落款上的名字,仿佛這樣能減輕自己的疲倦一般。
這個小木牌是他當年和沈幕城一起來刻的,當時他們約好三十歲以后就在云山開個度假村,聘請專門管理的人員,兩個人做甩手掌柜,每天只要游山玩水、吃喝玩樂就夠了。
現在度假村開起來了,人卻只剩下他一個。
羅少恒低頭親吻木牌上的名字,低聲說了句連自己都幾乎聽不清的話,緊緊將木牌攥緊在手心里。
這樣就更就靠近一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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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予和顧柏第二天就離開了,羅少恒送完兩人之后又開始計劃著下一次的外出。現在已經是冬天,他打算去瑞士看雪,走之前約了陳湛出來見面,免得他又說自己一年半載約不到一次。
陳湛是羅少恒當年在療養院的主治醫生,羅少恒是他剛回國接的第一個病人,兩人年紀相差不了幾歲,除去醫生和病人這層關系,還成了很好的朋友,即使羅少恒出了院也一直有聯系。
兩人約在市區的一家咖啡廳里,地點是陳湛定的,美名其曰讓羅少恒進進城,別沒事老窩在山旮旯里,明明才是而立之年,偏偏活得像個老頭子,荒廢了人生大好時光。
羅少恒到的時候,陳湛已經先到了,正低頭翻著一本書,旁邊放著一杯咖啡,說明他已經來了一會了。羅少恒快步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抱歉,路上有些堵車。”
陳湛合起書放到一旁,毫不在意地說:“沒事,我剛好在附近有個病人,就順道過來了。”
羅少恒看了眼書封上的名字,上面寫著“論催眠與現代醫學合并的可能性”,不禁說:“你還真是用生命在工作啊。”
“這個嗎?”陳湛看了眼書本,笑道,“打發時間罷了,之前一個病人送的。對了,喝點什么?”
“摩卡吧。”羅少恒說道。
陳湛招來服務員給他點了咖啡,又另外加了幾份點心。
“最近怎么樣?感覺睡得不太好啊。”陳湛打量了下羅少恒的氣色說道。
“有嗎?”羅少恒開玩笑道,“冬天是云山的旅游高峰期,忙著賺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