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賣魚蛋的阿婆正揭鍋裝盒,蒸騰蒸汽同雨霧混在一起,吹動了頭頂的紅旗。
陸塵音便在街巷間漫無目的游走。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同時感受著街頭巷尾彌漫的無形卻有質的喜悅。
這一刻,渺小的個人命運與宏大的家國敘事合為一體。
家國天下,四個字,化為了視野中再具體不過的人與事。
我們最終走上了太平山頂。
由此俯瞰整個港島,所有具體的人都化成了光華絢爛的霓虹下微不足道的注腳。
“就在這里吧。”
陸塵音在山崖邊選了個塊石頭,抱膝坐在上面,默默地注視著下方。
我站到她身旁,向青馬大橋方向眺望。
雨夜迷蒙,十余公里外的青馬大橋本不可見。
但此時此刻,雖然看不到橋,卻能看到一串紅點橫穿黑暗,映出大橋的輪廓。
那是為了破東密和尚竊運風水局做所的布置,沿著大橋拉索掛滿紅燈。
這只是最顯眼的一處布置。
其他的各處也都在依法施為。
雖然來港的東密和尚都已經死光,但為了穩妥起見,之前破風水局的布置并沒有停止。
而釋仁正則在皇后廣場上領著一眾內地和本港的僧人在做祈福法會。
當然,在我不知道的各個地方,還有更多的人在為這一夜的平安渡過而努力。
就好像南海橫波一騎當千的那艘軍艦一樣。
無人所知。
無處不在。
我們兩個就在這里一直坐到了午夜,直到七彩煙花炸裂,千百孔明燈升天,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徹夜空。
天地海空因此而撼動。
我突然有一種難以喻的感受。
仿佛什么東西在隨著這撼天動地的歡呼而冉冉升起。
起于海,騰于陸,最終直入雨夜,綿綿延延,不見盡頭。
我下意識向前伸出手。
那東西就在我指掌間流過,仿佛極細,卻又仿佛極大,握不住,卻又牽動了我的手掌,然后是心神意志精神。
陰神隨之脫殼而出,隨之向空中緩緩升起。
視野隨之而升高,看得更廣更遠。
便見一道巨大的無法形容的軌跡滾滾向前,仿佛活物一般,起伏蠕動,其間又隱隱可見難以計數的大大小小斑點匯聚其上——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這些難以計數的斑點匯成了這道無法形容的軌跡。
這軌跡接地連天,無窮無盡,令人一望之下,便不由心神震撼,忍不住想要投身其中。
我一個恍惚,便一頭扎了過去。
抱膝而坐的陸塵音突然抬頭向我看了一眼。
我立時打了個激靈,恍然醒悟,陰神立時歸體。
本來被雨水打透的道袍竟然在這一念浮動間變得透干。
陸塵音便問:“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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