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門城樓之上,寒風凜冽,吹得旗幟獵獵作響。
光祿大夫李弼在一眾守軍將領復雜的目光中,硬著頭皮登上了這風口浪尖。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官袍。
努力讓臉上浮現出一種符合朝廷重臣身份的肅穆和故作鎮定的強硬。
他走到垛口前,向下望去。
只見百步之外,楚寧立馬于陣前,金甲玄披,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雖只一人一騎,卻仿佛帶著千軍萬馬的氣勢。
李弼的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手心沁出冷汗。
“城下可是大楚皇帝陛下?”
李弼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洪亮而沉穩,遠遠傳出。
楚寧抬頭,目光平靜地看向城頭這個陌生的文官面孔,嘴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正是朕,閣下是……?”
“本官乃大漢光祿大夫,李弼!”
李弼挺直了腰板,按照獨孤伽的吩咐,刻意拔高了聲調:
“奉太后懿旨,特來回復陛下!太后鳳體欠安,不便登城,特命本官前來與陛下對話!”
他先表明了身份和來意,隨即不等楚寧回應,便按照既定的強硬劇本,開始提高音量。
不僅是說給楚寧聽,更是說給城墻上每一個豎著耳朵聽的守軍士兵聽:
“楚皇陛下!我常安城乃四百年帝都,城高池深,固若金湯!”
“城頭滾木礌石堆積如山,火油金汁準備充足,弓弩箭矢數以百萬計!”
“更有十萬忠勇將士,上下一心,眾志成城,誓與城池共存亡!”
他手臂一揮,指向身后巍峨的城墻和密集的守軍,試圖激發起守軍的自豪感和斗志:
“陛下雖兵臨城下,然想攻破我常安,無異于癡人說夢!昔日多少豪強覬覦此城,皆鎩羽而歸!”
“陛下若識時務,不如早早退兵,以免徒增傷亡,損了陛下英名!”
這番話,確實起到了一些效果。
城墻上一些原本惶恐的士兵,聽到自家大人如此“硬氣”的宣。
又看到眼前這確實高大堅固的城墻,心中稍安,甚至有人跟著低聲附和,士氣似乎回升了一點點。
然而,城下的楚寧,聽完李弼這番色厲內荏的宣,非但沒有動怒,反而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
那笑聲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城頭,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嘲諷。
“呵呵……李大人,真是好口才。”
楚寧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開始逐層剝開李弼話語中的虛張聲勢。
“城高池深?固若金湯?”
楚寧微微抬頭,打量著常安城墻,“確實,常安城墻,天下聞名。”
“但李大人莫非忘了?再堅固的城墻,也需要人來守!”
“洪都城墻不堅否?昆陽地勢不險要否?劉秀二十萬大軍,如今安在?”
一句反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守軍心頭,剛剛升起的一點士氣瞬間又跌了下去。
洪都、昆陽的慘敗,是所有漢軍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
楚寧繼續道,語氣帶著一種殘酷的真實:“至于十萬守軍?李大人,何必自欺欺人?”
“這十萬之眾里,有多少是倉促招募、連兵器都握不穩的新丁?有多少是強征而來、心懷怨懟的壯丁?”
“真正能戰、愿戰的,又有幾人?恐怕連三萬都湊不齊吧?用這些烏合之眾,來守這座孤城,李大人覺得,能守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