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微蹙眉,目光在陸江年身上短暫停留,又迅速移向皇上。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玉佩,欲又止的神態恰到好處。
陸江年會意,抬眼望向皇上。
這一刻,陸江年忽然發現,皇上鬢邊的白發格外顯眼,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此刻也顯出幾分疲憊。
“你先退下吧。\"
皇上擺了擺手,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臣告退。\"
陸江年躬身行禮,緩步退出殿外。
他的皂靴踏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殿門在身后緩緩關閉,將天家父子隔絕在內。
穿過重重宮門,陸江年終于走出宮墻。
他駐足回首,晨霧中的宮殿巍峨森嚴,飛檐上的脊獸在朝陽中投下長長的陰影。
這座他自幼熟悉的宮城,如今看來卻如此陌生而冰冷。
記憶中的先皇后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會在御花園里親手為他系好松開的衣帶。
那時的皇上雖威嚴,卻也會在批閱奏折的間隙,考校他們幾個孩子的功課。
宮墻內也曾有過歡聲笑語,而非如今這般處處算計。
陸江年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宮道。
路旁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那些逝去的時光。
他明白,當權力成為唯一的信仰,再親密的父子也會漸行漸遠。
龍椅上的君王日漸衰老,猜忌卻與日俱增;東宮里的儲君日漸成熟,隱忍也愈發深沉。
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太子今日入宮所為何事,陸江年心知肚明。
只是想到殿內那對父子,他心底仍泛起一絲悵然。
那些圍爐夜話、共賞丹青的日子,終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宮道盡頭,玄影早已備好馬等候。
陸江年最后望了一眼宮墻,翻身上馬,疾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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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微微垂首,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聲音低沉而清晰:\"昨日傍晚,兒臣從禮部回宮途中,行至朱雀大街時,忽有一人沖出人群,攔住了兒臣的馬車。\"
殿內檀香裊裊,皇上倚在龍椅上,神色平靜。
但當太子緩緩吐出那個名字時,皇上原本松弛的手指突然收緊,青瓷茶盞在案幾上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那人自稱……是當年伺候母后的太醫唐波。\"
\"不可能!\"
皇上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盞傾倒,琥珀色的茶湯在明黃色錦緞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他額角青筋暴起,眼中寒光乍現:“唐波早在多年前就已伏誅!\"
太子連忙躬身:”兒臣第一反應也是如此。”
“可細細打量,那人容貌與唐波確有七分相似,只是蒼老了許多。“
他抬起眼,目光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父皇明鑒,唐太醫當年常為兒臣診脈,他的相貌,兒臣記得真切。\"
殿內一時寂靜,只聽得窗外雀鳥啁啾。
皇上緩緩坐回龍椅,指節敲擊著扶手:\"繼續說。\"
\"那人不僅道出許多宮中秘事,\"太子聲音漸低,\"連兒臣六歲時因貪玩打碎母后心愛的琉璃杯,被罰抄《孝經》五十遍這樣的瑣事,他都知道。\"
皇上的眉頭越皺越緊。
他忽然冷笑一聲:“若真是唐波,既然僥幸逃生,為何要自投羅網?\"
太子神色凝重:”這正是兒臣百思不得其解之處,那人聲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