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明接受審問態度極好，或許從他被抓住的那一刻就放了掙扎。他的那份釋然無奈，倒和這個充滿遺憾的結局呼應著。

赫明對于蘇蕭明的死供認不諱，承認是他做的。和陳立想的一樣，這個靈感來自于江淮。

當年在碼頭不得不出現救了葉小瑤和馮嚴后，赫明也沒有現身，即便馮嚴和葉小瑤一直在打聽他，都沒露面。

但赫明也暗地里通過各個方面透露給了葉小瑤和馮嚴一些信息，表明他并沒有敵意，不想露面是因為有些特殊原因。

但其實他是有些懼怕的，讀了十年的信，他自認為就算信里都是虛假的，可十年之間包括后來在葉小瑤四周看著她，看著她過著辛苦的生活，被人背叛經歷那么多情感的起伏，他才明白那信中美好是她內心最后的期望。

他是心疼葉小瑤的，也覺得他和她內里很像，卻又是那么不同。

她永遠那么執著那么向陽，無論遭受什么樣的風雨，都獨立堅韌，勇往直前，一定要沖破一切，不服輸。

他自認為在信中讀懂了她，對她熟悉的，好像已經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可對于葉小瑤來說，我卻是個陌生人啊。”

赫明說到這，眼中是帶著淚光的，“可我于她只是個陌生人，甚至是害了她父親的仇人。”

他情感再濃烈，可站在她面前，又如何讓她明白，他波濤洶涌的愛意和情感瘋狂的內心。

在陌生人的身份下，他的出現會顯得滑稽又變態。

他甚至覺得如果那天碼頭過后，面對面和她坦白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會猥瑣的像一個小人。

而且，付振明親眼看著馮嚴和她之間的感情，看他們相愛。

而他像個卑微的暗戀者，像個窺探他人幸福的卑劣者。

他又該如何在他們面前坦白身份和行為？

但馮嚴和葉小瑤碼頭那次后一直有懷疑，赫明不想讓他們把時間精力浪費在他身上，所以，通過很多方面給他們示意，他和他們是一伙的，他也是洪先生的仇人。可以暗中幫助他們報仇，是盟友，甚至為了打消他們的懷疑，表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卻在不見面的原因上說了謊，危險重重，他們少一個人見過彼此，就少一分危險。

實際上赫明是害怕，她會知道他曾在西北對葉淵做的事。

他知道葉小瑤心里最大的精神支柱就是葉淵，而他不敢面對自己曾經的失誤。

當年赫明查父親的死因，查到了葉淵，就一路追到了西北，接近試探，終于在一個雨夜，赫明綁了葉淵，葉淵坦白了自己殺人，也得知了赫明是他所殺之人的兒子。

葉淵就說了殺人原因。

可赫明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他自認為父親赫程澤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這種經歷必然是父親一直在找的赫宇洪。

而父親顯然是被洪先生借刀殺人了。

他想和葉淵好好談談，設局也好，還是如何，總能引出紅洪先生的蛛絲馬跡，可那天葉淵以為赫明要殺他，掙脫繩子跑了，他追出去，然后兩個人就出了車禍。

葉淵昏迷不醒，是因為他，無論怎么樣推到洪先生設的陷阱上，也是他一意孤行釀成大錯。

可葉淵是也葉小瑤所有的希望啊，這份心中的信念，是他親手摧毀的，他又怎么敢在她面前出現呢？

“那你覺得以葉小瑤的本事，你能瞞得住嗎？她只要一調查就知道葉淵不在西北，到底出了什么事，就會懷疑到你身上。”

“我沒有想瞞她，知道早晚這一天會來，哪怕她恨我，拿刀子捅死我，我都毫無怨。可我就想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盡我所能，幫她實現愿望。”

“她的愿望是什么？”

“報仇，和我的想法一樣，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洪先生毀了我一輩子，也毀了那么多女孩的一輩子，他必須死。

我要為我父親報仇，葉小瑤也要為自己和父親報仇，雖然我在葉淵的事上有錯，但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赫宇洪。”

赫明說到這有些激動。

陳立內心震撼，卻皺眉看著付振明的眼睛，“你本可以不去管，好好過你的生活。”

“怎么能不去管，明知道他害死了我父親，我一閉上眼就是父親。

小時候母親總和父親吵，說他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母親和妹妹的事，好好重新生活，那時父親就說只要一閉上眼就是他母親和妹妹的樣子，午夜夢回總是夢見她們問自己為什么不報仇。

真的能忘記過去好好生活嗎？

答案是不能。我長大了才明白父親當時的心情。也許有人面對這樣的事會選擇放下仇恨，過好自己的一生。但我做不到，我和我父親太像，我做不到。

根本無法有新的開始，只有找到仇人報仇雪恨，才能有新的人生。”

“所以你覺得葉小瑤也是這樣的？”

“對，但她比我厲害多了，我這一輩子一事無成，只有這一件事，被困死在了仇恨里，我甚至么有理想，不知道失去這個目標活著還有什么意思。甚至有一天真報仇了后我該如何生活，我也不敢想。”

所以在車禍后他腿受了重傷，醫生說他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再站起來了，成為一個廢人時，他才會那么絕望和頹廢。

成為一個殘廢，復仇的可能就更小了，他這一輩子除了仇恨什么都沒有，什么也都不曾擁有。

他找不到人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