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雨停了。
地勢偏低的長安縣成了雨水聚集之地。
放眼望去如同遼澤,屋子在水上飄
一頭豬看見了余令,像是看見了親人,拼命的朝著余令游來,它后背上的狗緊夾著尾巴像是失去了魂魄。
余令瞇著眼。
這一大片在后世應該是韋曲,老人說的對,這里最容易被淹,這地勢太低了。
所以有句諺語說的好,北修萬里長城,南挖五嶺潏河。
(ps:有興趣的可了解一下地鐵南站申店渡街,縣志我沒找到,老一輩說這里以前有船,還有渡口。)
屯子里面的壯漢全都出來了。
他們手里拿著一丈多長上面帶著鉤子的工具齊齊的聚在河道的拐角處。
在那里堆積著數不清的雜物。
南山里的枯木也會隨著大水堆積在這里。
大家聚集在這里就是為了撈木頭。
每年只要大雨之后家家戶戶都會來撈,家里夠用以后還可以背到長安去賣錢。
這個活也不好干。
雨雖然停了,但河道的河水卻依舊洶涌,別看這條河流不大。
但每年死在這條河道里的大人小孩不下十人。
在河里勾木頭的漢子就像在經歷一場場生死的博弈,露出水面的木頭誰也不知道水下面有多大。
一個不注意就把人拽下去了。
進去了就別想出來了。
河道高低落差大,水面起伏不定,卷進去了,連吐泡泡的機會都沒有,尸體都尋不到。
余令舉目遠望,七月才挖好的溝渠已經被泥沙填平了,就像是做了一場無用功。
余令知道,這咋可能無用呢?
若沒有七月的時候把溝渠清理了一遍,這場大雨將會更恐怖。
排泄不及時的雨水說不定會漫到家里來。
所以,每年的勞役都是重復的干這個活。
余令知道,要想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就得先解決水土流失這個大問題。
不會控制水土,一場大雨就能讓水渠里全是污泥,活根本就干不完。
控制了水土一定會好些,最起碼不用年年干,年年清理了。
在長安城的茹讓正在看著來福游泳。
昨夜北面的渭水暴漲,水直接進到了長安城里,他家自然也被淹了。
好在長安的地勢本來就偏高一些,能看到水位在緩緩地下降。
“記住,府里這幾日不要開門,也不要上街,所有人全部呆在家里,王管家安排一下,夜里巡邏記得帶刀。”
茹讓把叔父交代的話傳到府邸每個人的耳朵里。
不是他小心翼翼,而是城里的長安百姓餓的眼睛都是綠的。
這雨要是再多下半個時辰,長安的水要是再深一點,禍事一定會發生。
長安已經沒有了龍氣,只剩下暮氣。
所以,官場有句話說的好啊。
命運低,得三西,謂山西、江西、陜西也,此皆論地之肥磽,為飽囊橐計耳。
現在的長安府狗都不來。
現在的長安府是年年受災,地瘠民貧刁民多,還有一個權力大的嚇人的南宮居士。
很多官員根本不愿意到長安來當官。
考出去的學子也不愿回來。
茹讓看過長安府六州三十一縣的官員名單。
四十歲以下的官員只有十七人,這是年輕的,剩下的多是暮氣沉沉的老官員。
不要指望這些官員能做什么。
他們沒心氣,沒能力,滿腦子想到的都是在這里多搞點錢然后回家養老。
艾主薄就是這樣的人,不然他憑什么當主簿,連個秀才都不是。
本來定好的今日發案,因為大雨延期了。
茹讓很想去找余令玩,當下看來是不可以了,只能等水完全退去。
長安雖然到處都是水,人人受災。
但龍首原上的南宮別院卻在這一場大雨里毫發無損,損失最大的就是院子里的楓樹。
好看的楓葉落了一地。
“朱縣令,禮物我收到了,我很喜歡,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不但送禮了,人也來了,說吧,要做什么?”
“幫我殺個人!”
南宮居士猛地從榻上坐起,驚訝道:“殺誰?”
“艾主簿!”
南宮居士笑了,笑容滿面,眼睛卻沒有一絲的暖意。
他望著朱沐,望著眼前這位秦王的后人。
“為什么?”
“三百畝良田!”
南宮居士又笑了,這一次的笑有了點點的暖意。
他搓了搓手指,他已經明白朱縣令要做什么了。
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真要說起來自己是他們朱家的奴仆,遲早是要離開長安,回到京城去的。
十二監掌印才是自己的奮斗的目標,宮里可比外面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