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抱臂冷笑了聲,她前世為了起復,和這死太監糾纏了好幾年,深知他的尿性,都說太監容易變態,假太監也是。
懲罰他和獎勵他沒什么區別。
雖然上輩子這人也算幫了自己,但被他拿捏那幾年沈霧羞于回憶。
這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自然也不會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給本宮滾遠點。”
沈霧與他擦肩而過,容復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垂在身側的手反復攥握,像是在抓取什么東西。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著沈霧的背影,像是鎖定了獵物的頭狼。
沈括在宮內來回踱步,早朝上的事令他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
他沖殿外吼道:“容復人呢!”
陳旺跑了進來,“陛下,督主回來了——”
容復閑庭信步走進殿中,俯身作揖懶散道:“微臣見過陛下。”
“你終于回來了!”沈括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把科舉改革案的奏疏交給容復。
容復位居司禮監掌印,有批紅之權,連內閣首輔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沈括登基時只有十三歲,東元帝欽點沈霧為攝政長公主,容復為司禮監掌印,為他輔佐朝政。
對于沈括而,容復和沈霧一樣,都是阻礙他掌權的攔路石,但容復好一點,畢竟他只是太監,翻不起大風浪。
容復和沈霧互不對付,沈括暗中更信任容復,遇到拿不準的事都會尋求他的幫助。
“怎么樣?你覺得這改革朕到底要不要同意?今日早朝皇姐放話,說都聽朕的,可是朕……”
“陛下不該與長公主唱反調。”
容復放下奏疏,慢條斯理道:“長公主攝政多年,不會在這種事上拿錯主意。”
“朕本想以她的性子,惹急了肯定不聽朕的,執意實行。這樣不管后面是好是壞,朕都能摘出去。可她突然……朕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她昨日還從午門正門進宮……”
沈詔咬牙切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覺察到容復眼里閃過零星的笑意和深諳。
沈霧斜睨幾個內閣大臣:“你們可聽清楚了?”
“臣遵旨。”
次輔第一個高聲應和。
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聲,至少大半個朝堂官員皆應,獨有那么幾個零星的獨苗,即便不吭聲也跟著低下了頭。
朝堂仿佛成了沈霧的一堂,沈括甚至連替裴國公求情都不行,他眼前發黑,怒火熊熊燃燒。
容復面不改色,輕聲提醒:“皇上莫要失態,這是朝會。”
沈括反復深呼吸,終于平復了心情。
沈霧坐回了位子上,沈括啞聲道:“還有誰要奏事?”
文官最前方的容首輔輕咳一聲,大步出班。
他拱手作揖,大聲說道:“皇上,微臣要參長公主,身為臣子朝會從午門進入!上朝后搬椅就坐!眼里渾無皇上!心中沒有君臣之分!簡直大逆不道,枉為臣子……”
容首輔滔滔不絕,說得老臉通紅,像下一秒就要氣絕。
朝堂上寂靜無聲。
沈括眼底閃過一絲欣慰,面上還裝出一副無奈的模樣,看向沈霧。
“長公主,這……”
不等沈霧開口,已有人出班,大聲反駁:“皇上,微臣有話說。”
官員舌燦蓮花:“長公主可從午門上朝,這是先皇給的殊榮。長公主為大慶嘔心瀝血,北擊匈奴,南征倭寇,現在大慶四海升平,長公主功不可沒!先皇早就許長公主可從午門入宮的特權,長公主行了特權,有何不可?”
“臣附議!”又一官員出班,朗聲道:“長公主一身舊疾,曾帶病上朝,先皇當朝賜座。長公主今日容色不佳,微臣以為長公主是舊病復發,故而用椅,理應通融。”
“一派胡!”
容首輔和幾個官員當朝爭執起來,幾人你來我往吵的熱火朝天。
沈霧已經習慣了,不管是先皇在世還是沈括登基,只要有她在的朝會都免不了因為她吵鬧不休。
容首輔更是彈劾她的第一人,以一己之力舌戰群臣不落下風,次次雙方都是打個平手,不了了之。
沈霧本也沒把今日朝會放在心上,她預計再吵一炷香的功夫大概就能下朝了。
這時,容復在上首不知對沈括說了什么,沈括忽然說道:“夠了,都給朕住口!”
皇帝說話還是有用的,奉天門前頓時安靜下來,沈括義正詞嚴:
“長公主有不世之功,理應有特權,這不僅是朕,也是先皇許下的。容首輔,你不必再多了。”
“是,皇上。”
態度轉變如此突然?不像沈括的做派。
沈霧眼珠一滾,視線從沈括身上緩緩移向容復。
容復的眼神涼薄又淡漠,他長相清冷孤高,饒是穿著艷色的赤色飛魚服依然是一副仙人姿態,人模狗樣的。
沈霧瞇眸,如果她沒猜錯,此事是容復的主意。
果不其然,文官班中一人出列,高聲說道:
“皇上,長公主的確勞苦功高。長公主自十二歲起便在先帝身側協理朝政,如今已有十三年,這十三年公主積累一身舊疾,為了朝政耽誤了救治,微臣甚是憂心。”
“還記得公主說過,等皇上弱冠,能夠主理朝政時,公主便還政于帝。如今皇上已年滿十九,離弱冠僅一步之遙,也該提前親政,為長公主分擔朝務,這樣長公主也可有更多的時間休養身體。”
“微臣附議。”
“微臣附議,請皇上親政,為長公主分擔朝務!”
“請陛下親政。”
陸續有官員出列,一聲比一聲高的請命,把沈霧架到了火堆上。
容復平靜的和沈霧對視,臉上渾無懼意,他甚至不怕被沈霧知道是他給沈括出的主意,站出來請命的全是他容家的親眷。
這些人看似捧高沈霧的說辭,其實是裹著棉花的刀子。
還政,沈霧手里的權利便會被瓜分干凈,不還政,皇帝已經長大了,她自打嘴巴,居心叵測,不知能做多少文章出來。
公主黨的官員面面相覷,為難的皺著眉頭,等待沈霧下令。
轎子停在攝政王府前,流心撩開簾子,沈霧卻沒動作,慵懶帶笑的聲調喊了聲:“小容子——”
容復收回視線,走上前遞出手,沈霧搭著他的手腕走了下來。
流心有些嫉妒的瞪了眼容復。
公主進宮回來,竟然帶了個小太監,公主以前從不讓這些人近身伺候,竟然搭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