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七將小福寶精心打扮了一番,帶著他去見裴顯。
“小福寶,等會兒要帶你見的是咱們公主的小少爺,和你差不多年歲,你見了可要行禮。”她溫聲叮囑。
小福寶攥著小粉拳,面上乖巧點了點頭,心里卻忍不住忐忑。
他還記得那個很不友好的小哥哥,小福寶垂下眼睫,圓潤的大眼睛里泛起不安的漣漪。
二人來到裴顯的寢殿里,幾個老嬤嬤正圍著裴顯打轉,兩個跪在他跟前給他系腰帶穿靴子,一個舉著銀匙小心翼翼給他喂飯,裴顯邊吃飯手里還握著小木劍左劈右砍,劍尖時不時戳在這些嬤嬤的手臂上,還咯咯笑著再打兩下。
被打的嬤嬤們仍滿臉堆笑:“小少爺手勁可真大,以后肯定是武狀元。”
“三七姑娘來了!”
伺候的嬤嬤們趕緊站好,裴顯大喇喇坐在矮凳上,悠閑自在的晃蕩著腿。
可當他看到跟三七進來的小福寶時,瞬間瞪大了眼睛,嘴里沒咽下去的飯噗的噴了一地。
“是你!小叫花子!”裴顯跳了起來,木劍直指小福寶的鼻尖:“誰準你進我家的!”
“滾出去!”
小福寶嚇得連連后退,他仰著小臉驚懼的望著這個比自己高了大半頭的男孩,他就像一座小山,小福寶手指緊攥,指甲都用力到泛起了白。
裴顯漲紅的臉上滿是厭惡,眼睛里滿是令人心驚的惡意。
眼看那木劍要打到小福寶,三七眼疾手快奪過木劍,舉的高高的。
她板著臉說:“琢玉是公主殿下給您的伴讀書童,從今往后由他陪著您習字念書。”
“我不要!”
裴顯突然尖叫,跳著腳大喊:“我討厭他!臭乞丐!小叫花子!滾出我的家!”
他看見小福寶就想起那日在街上,沈霧抱著他離開,把自己丟在原地,嫉妒如野草瘋漲。
他被三七擋著不能近小福寶的身,就去踹一邊的矮凳,模樣像個炸毛的獅子,咬著牙一邊跺腳一邊喊:“我!不!要!他!”
就在這時,殿外響起一聲:“長公主到——”
沈霧邁進殿內,視線落在裴顯身上,“這都什么時辰了,你怎么還沒去家塾?”
“娘——”裴顯瞬間老實,嚇得三魂沒了七魄,直往幾個嬤嬤身后躲。
現在能護著他的人都不在,而且他都聽說了,前不久爹爹祖母和謹行叔叔都被娘親給教訓了。
雖然裴顯被許氏灌輸了很多沈霧的壞話,而對她格外不敬,但心里對沈霧的感情還是又懼又怕的。
沈霧看向那幾個嬤嬤,“裴顯逃學,你們幾個欺下瞞上,就是這么帶本宮的孩兒的是吧。來人,全都趕出王府。”
“公主饒命啊!公主,公主放過我們吧——”
“嬤嬤!嬤嬤!”裴顯想追又不敢,躲到矮凳后,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沈霧。
沈霧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以后琢玉就是你的伴讀。這是陳管事,往后他來接手你的一切事務,衣食用度,起居,一應由他給你安排。起來,今日是你上家塾的第一天,本宮親自送你去。”
裴顯不敢忤逆沈霧,被那個表面和善,其實是笑面虎的陳管事,逼著自己穿上外衫,帶上筆墨紙硯和開蒙用的書,委委屈屈跟在沈霧身后來到家塾。
王府本是沒有這個的,沈霧特意差人辟了一個地方出來,除了裴顯和琢玉,府里有頭有臉的下人子女,只要愿意皆可以來讀書,不收束脩。
陳管事的孫子也在里面。
裴顯二人到時,學堂里已經坐了七八個孩童,男女都有。
臺上的夫子起身沖沈霧行了個禮。
沈霧擺擺手,示意裴顯和小福寶進去。
學堂里有兩個空位是給他們二人的,落座后,夫子便朗聲說道:“老夫姓齊,以后便是你們的夫子。”
“夫——子——好——”
沈霧笑吟吟道:“呦,本宮來的不巧了。”
“周大人繼續啊,別見了本宮都成了鋸嘴葫蘆。”
周大人軟綿綿的摔坐在了地上,其余幾人也瑟瑟發抖的跪下,直說:“公主恕罪。”
沈括站起身,沖她作揖,“見過皇姐。”
沈霧拂了拂衣袖,陳旺給她搬了把太師椅來,沈霧坐在玉階下,氣勢卻遠超座上還年輕稚嫩的帝王。
“嗯?怎么都不說話了?”
沈括坐了下來,看沈霧的目光晦暗難明,他微微一笑道:“皇姐,你就別再嚇周大人他們了。周大人,你們先退下吧,朕與皇姐要單獨說幾句話。”
“是、是!是!”
“慢著。”
周大人膝蓋都離地了,沈霧這一句他砰的一聲又跪了回去。
沈霧手抵著下顎,微笑道:“出去跪臺階下頭,抽自己,本宮什么時候出這個門,你什么時候停。”
“陳旺,你去盯著,但凡他要是偷懶,缺的巴掌就你替他補。”
“奴才遵旨。”
人退下后,殿門也合了起來,殿內只剩他們姐弟兩人,沈括無奈的倒了杯茶,起身走下石階遞給沈霧。
“皇姐,周平他雖然性子直,說話難聽了些,但也是個忠臣能士。我還打算讓他在殿選那日幫朕出題打分,還請皇姐高抬貴手……”
沈霧抬眸看著他,一點點推遠了他手里的茶盞。
沈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維持不住,不過他也習慣了,沈霧性格一向陰晴不定。
“皇姐不想喝茶就不喝了。”
“你找本宮來做什么?”
“……我聽說皇姐和駙馬吵架了,還想把駙馬的母親逐出王府?”
“怎么?本宮逐不得?”
“自然不是。”沈括道:“葉氏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的確是太過分了!以前是皇姐讓著他們,朕不好說什么,既然皇姐不想忍了,朕可以替皇姐動手。”
“哦?”沈霧來了興趣,挑眉道:“你想怎么動手?”
“葉氏出不遜,不如用鐵汁封了她的嗓子,讓她一輩子開不了口。”
沈霧哂笑了聲,她以前一直認為沈括是個綿羊,她錯了,這人是只徹頭徹尾的狼。
他喚自己進宮必定是葉回跟他告了狀,沈括故意說要嚴懲葉氏,只要自己松口,葉氏越慘,葉回就越恨她,百姓也會對她這些手腕感到恐懼和害怕,葉氏畢竟是她的婆母,即便是公主,虐殺人也是違背律法的。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霧當政后這句話就不再是空話。
“你過來。”
沈霧招狗似的沖沈括招手,沈括眼底閃過一絲屈辱,又興奮的湊了過去,“皇姐,要不要我現在就——”
啪——
沈詔臉上多了個鮮明的巴掌印,沈霧站起身,“皇帝,誰教的你這些酷刑手段?是陳旺?還是其他什么人?”
“皇姐……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