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靜靜躺著,無力給他回應。
孫良紅著眼睛看向祁望:“殿下要不要再給皇上扎幾針,或者再開個方子試試?”
祁望輕輕搖頭,用無聲的動作殺死他最后的希望。
孫良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忙轉過身拿袖子擦掉。
祁望嘆了口氣,對祁讓說:“我知道你這樣很難受,但今天是佑安的大日子,你要是撐不過去,這一天就會成為他一輩子的陰影,你但凡再等個一兩天,他今后想起這天時也能好受一點。”
這句話像是一劑靈丹妙藥,祁讓黯淡的眼底又有了些許的亮光。
他輕輕眨動眼睫,表示自己知道了。
今天是佑安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他不能讓今天成為佑安最悲傷的日子。
晚余之所以求他無論如何再給她三天時間,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他答應了晚余,也答應了佑安,他不能食。
他轉過頭,癡癡地望著門口。
時間這么快,卻又這么慢。
快到等不及孩子長大。
慢到等不及孩子歸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福子匆匆而來,聲音里滿是歡喜:“恭喜皇上,殿下已經順利完成登基儀式,現在正和娘娘一起往乾清宮來。”
祁讓精神一振,說話都有了力氣:“怎么還叫殿下,該改口了。”
“對對對,奴才一高興就給忘了。”小福子笑道,“殿下現在是皇上,皇上現在是太上皇了。”
祁讓也笑起來,問祁望:“咱們大鄴朝,還有比朕更年輕的太上皇嗎?”
祁望目光悲憫地看著他,還是打趣地回了他一句:“沒有,你多厲害呀,誰能跟你比?”
祁讓又笑,笑著笑著,忽而停下來,叫了他一聲:“哥!”
祁望愣住,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祁讓怎么會這樣叫他?
祁讓這輩子都沒叫過他一聲哥。
然而,他很快就又聽到了第二聲,祁讓說:“哥,如果我撐不過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在南書房陪佑安處理幾天朝政,那些朝臣看到我還在,就會有所忌憚,等過幾天佑安習慣了,朝臣們也都接受了,你們再公開我的……我的……”
“別說了!我答應你!”祁望急急打斷他,不想聽到那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
祁讓得到他的應允,便聽話地沒再往下說。
很快,外面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佑安叫著父皇,一陣風似地沖進寢殿。
“父皇,父皇,兒臣回來了……”
祁讓吃力地抬起頭,看到他還穿著典禮的袞服,冠冕上的彩玉珠隨著他奔跑的動作劇烈搖晃。
在他身后,晚余牽著梨月的手匆匆走進來。
對上祁讓看過來的視線,確認祁讓還活著,晚余緊繃的神情明顯放松下來。
佑安沖到床前,雙膝跪下,抓住了祁讓的手:“父皇,兒臣回來了。”
祁讓強打精神,盡力不讓他看出一絲異常:“父皇一直在等你呢,你今天表現得怎么樣?”
佑安說:“兒臣不知道,兒臣好害怕,還好有母后陪著兒臣。”
說話間,晚余到了跟前,笑著回答他:“佑安表現很好,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太傅對他贊不絕口,朝臣們也都很滿意。”
祁讓欣慰地笑了:“這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父皇放心了,是不是可以帶我去騎馬了?”梨月擠過來問道。
晚余伸手拉了她一把:“別鬧你父皇,你父皇病著呢。”
梨月說:“我沒鬧,是父皇答應我,等佑安登基后就帶我去騎馬的,是不是呀父皇?”
“是。”祁讓笑著點頭,“咱們明天就去,叫上你嘉華姐姐一起去,你嘉華姐姐的騎術是父皇親自教的,到時候你們兩個比一比,看誰更厲害。”
“好啊好啊,我肯定比姐姐厲害。”
梨月興奮的聲音驅散了殿中壓抑的氣氛,祁讓被她感染,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眾人都悄悄松了口氣,感覺一切似乎還沒那么糟糕,那一刻似乎離他們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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