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免禮平身!”
她展開雙臂,寬大的明黃袍袖如畫卷鋪開,抬起的眼眸中是波瀾不驚的威儀。
“儲君年幼,國賴長君,本宮既受皇命,雖才德淺薄卻不敢辭,愿與五位顧命大臣共扶社稷,直至幼主親政。
惟望諸公恪盡職守,同心同德,以固國本,以安天下。”
話音落,殿中一片肅然。
隨即,眾臣齊聲應答:\"臣等謹遵娘娘懿旨!\"
待殿中氣氛稍緩,盛和帝又牽起梨月的手,聲音也溫和了幾分:“這是朕的二公主梨月,因她自幼在嘉峪關長大,恰好她長姐的封號也是以嘉字開頭,朕便封她為嘉峪公主,將甘州至嘉峪關的土地賜作她的封地,以彌補她這些年流落在外的委屈。”
殿中又起了一陣躁動,群臣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甘州至嘉峪關,雖比不上江南魚米之鄉的富庶,卻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更是連接中原與西域的戰略要沖。
皇上將如此重要的疆土賜作公主封地,在本朝可謂前所未有。
不等眾人提出異議,梨月已然落落大方的屈膝行禮:
“梨月謝父皇恩典,沈大將軍曾在嘉峪關的城樓上告訴我和佑安,大鄴的萬里疆域將來要由我們來守護,等我長大了,我就回到那里去,替佑安,替大鄴守著西境的大門,絕不讓外族踏足半步!”
她尚且稚嫩的小臉認真嚴肅,仿佛已經接過了守護邊疆的重任。
童真又赤誠的豪壯語,引得滿朝文武都向她看過去,也讓原本想要諫的老臣們都打消了念頭。
眾人見她雖然穿著精致的宮裝,眉眼間卻有一股邊塞兒女特有的明朗與朝氣,在滿殿莊嚴肅穆的人群中顯得格外鮮活靈動。
她不是深宮里嬌養的金枝玉葉,而是真正屬于那片廣闊天地的塞上雛鷹。
盛和帝龍顏大悅,連聲道:“好好好,這才是我大鄴公主該有的氣度!”
朝臣們聽他這么說,便都附和著他將公主夸獎了一番,對他的話再無異議。
至此,朝堂托孤的戲碼順利完成,假冒了半天皇帝的祁望暗暗松了口氣,和孫良對了個眼神。
孫良會意,立刻上前說道:“皇上龍體不適,需要回宮休息,明日辰時,三皇子的登基儀式在奉天殿舉行,請各位大人回去做好準備,明日一早準時進宮朝賀。”
明日?
朝臣們又是一驚。
三皇子昨天夜里才回來,明天就要登基,未免太倉促了。
皇上說是病重,可這精神頭瞧著還行,何至于如此著急?
然而,不等眾人發問,孫良大喊一聲退朝,把所有人的疑問堵回了肚子里。
朝臣們只得跪地相送,看著皇后母子三人扶起皇上向后殿走去。
進了后殿,祁望長出一口氣,小聲念了句“阿彌陀佛”,緊張地問晚余:“怎么樣,我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吧?”
“沒有,殿下做得很好。”晚余說,“殿下和皇上血脈情深,才愿意為皇上冒此風險,請殿下受我們母子三人一拜。”
說罷拉著兩個孩子就要給他行禮。
“使不得,使不得。”祁望伸手攔住她,“貧僧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自己和你姐姐贖罪,只要佑安能順利登基,接管朝堂,我也就安心了,咱們出來這么久,還是快回去看看皇上吧!”
“好。”晚余點點頭,和他一起出了后殿,扶他坐上肩輦,往乾清宮而去。
因著他要裝病,肩輦一直抬到了正殿門外,等在門外的小福子和胡盡忠一人一邊將他扶下來,送回了寢殿。
寢殿里的龍床上,祁讓閉目躺在床上,聽到動靜,轉頭向門口看過去。
見晚余陪著祁望走進來,便吃力地撐起半個身子,迫不及待問道:“怎么樣,一切可還順利?”
“皇上慢些,起猛了又要咳嗽。”晚余快走幾步到了床前,伸手去扶他,笑著說道,“皇上放心,一切順利,晉王殿下一現身就震懾了全場,沒有人懷疑他。”
祁讓借著晚余的力道坐起來,靠在床頭看向祁望,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這皇位本就該是他的,震懾全場自然不在話下。”
“……”祁望沖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嘴是真毒,病成這樣都不忘挖苦人。”
祁讓也笑,眼里又有了神采:“知足吧,等朕死了,你想聽也聽不到了。”
晚余正往他背后墊靠枕,聞手上一頓,不知為何就紅了眼眶。
祁讓似有所感,抬頭對上她的淚眼,心頭一陣悸動:“別哭,朕現在沒力氣給你擦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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