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的功勞,年度結算
“宇清啊……”聽到朱權提起自己的弟弟,張宇初輕聲呢喃了一句,竟是沉默下來,面上露出思索之態。
這副模樣。
倒是讓旁邊的朱權有些懵逼。
去煉丹而已,而且他還聽聞應天府那侄兒格外沉迷煉丹長生之術,不僅在功力格外辟出煉丹司,更是嫌宮里地方不夠大,為此在宮外占用皇家莊院不知幾許。
張宇清在應天府搗鼓這應聲。
應當是風生水起才是。
為何這張天師的神情,看起來頗為奇怪?
頓了頓,朱權開口問道:“張天師在想什么?以正一教的底蘊、張道長和令徒之能耐,不應當對當今這位開乾陛下想做的事情,得心應手么?”
張宇初回過神來,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其實,是寧王殿下這話,把貧道給問住了。”
“自從當今陛下公然征召煉丹術士起,貧道收到從京城傳來的信,攏共也只有最開始的一次,宇清他們在宮中如何,貧道的消息也不甚詳細。”
說起來……自己這個弟弟,幾個月之前帶著自己座下最擅所謂的煉丹之術的弟子進了京,至今為止已經好幾個月都沒聽到什么消息了。
朱權面上當即也是露出意外之色。
道:“算下來,這都好幾個月的時間了吧?”
張宇初點了點頭:“是啊,之前貧道的心思大多都在游歷、修道之上,寧王殿下對道學有所涉獵,自然也知,道家講究無為而治,所以貧道倒也沒有過分留意此事,殿下提起此事,貧道才一時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朱權蹙起眉頭思索了片刻,道:“據本王所知,當今開乾陛下醉心煉丹之術,旁的什么人出事,都不該是張道長出事才對。”
“不知張道長最開始給天師的來信曾說過些什么?”
這件事情聽起來的確有些蹊蹺。
少年人總是熱心腸的,本身又喜好道學,和張宇初、張宇清之間曾有淺交,朱權便也認真分析詢問起來。
張宇初看得出朱權對自己坦誠。
況且也覺得其中并沒有什么忌諱的內容,當即也不藏著掖著,直道:
“這唯一一封信的內容,也有點怪。”
“只說什么……修道數十載,如今總算窺見了這一方天地的真面目,又說什么當今陛下聰慧英明,天賦異稟的,交代貧道無論如何,當敬畏新天子……”
張宇初一邊回憶一邊大致講述著,可越說著,一雙眉頭便蹙得越緊,顯然自己也對這所謂的「來信」不解。
窺見了天地的真面目?
天在頭頂,地在腳下,萬事萬物皆在眼前,難不成這小子悟道成仙了?縱然道家自古以來講的都是道法仙緣的,可這所謂的悟道成仙,始終還是縹緲的。
又說什么天子聰慧英明……
這說法更是與他所了解到的那位少帝,南轅北轍了。
雖然他是道家方外之人。
可他卻明白,一個聰慧英明的天子,絕對不該沉溺于所謂的「煉丹」、「長生」而費財、費力。
沉吟了片刻,張宇初搖了搖頭:“一番話說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呃……聰慧……英明……”聽到這些,朱權都差點笑了,這封信的內容,張宇初懵,他也懵。
旁人不了解朱允熥,他從前天天在學堂里見,還能不了解?——跟這幾個字,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好吧?
朱權喝了一大口茶。
勉強讓自己這個親叔叔,在外人面前對自己那侄兒,表現得不那么不屑。
緩了緩才聳肩道:“確實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過……朱權雖然覺得張宇初所述的信件內容,無一不是無稽之談,可接下來卻是目光微微一定,道:“只是本王覺得,張道長乃是十分穩重之人,他說的這些,不一定是無的放矢、沒有根據的。”
朱權和張宇初、張宇清二人之間雖是淺交。
可從前在宮里相遇的時候,他曾向二人請教過一下道藏的釋義,接觸下來,他對張宇清也算有些了解。
所以此刻。
朱權雖然覺得張宇清的說法十分離譜。
卻也沒有貿然全盤否定。
說到底,朱權雖年少,在一些方面或許經驗不足,不如旁人老謀深算,可卻并不是什么太過沖動、剛愎之人。
從他在歷史上明明得到了朱棣「平分天下」的許諾,最終卻被朱棣背刺一刀丟到南昌的情形下,也能沉得住氣,不再執念于所謂的「半壁江山」,反而愈發專注于道學、經子、九流、星歷、醫卜、黃老、戲曲這些方面用以消遣排解,就可知一二了。
對于朱權這說法。
張宇初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殿下對舍弟的評價,倒是挺高的。不過……不自謙地說一句,貧僧那不成器的徒弟或許有些浮躁,可是宇清,絕對是很沉穩,也能當得了大事的人。”
他說的這話也的確是真心話。
歷史上,張宇初這正一教掌教、朝廷冊封的天師之位,正是傳給了張宇清了。
他對自己的弟弟有這份信任。
所以他相信,這封信的內里……
必然藏著什么他想不透的東西。
而他也同樣愿意相信,這唯一一封來信之中的最后一句告誡:「無論如何,當敬畏新天子」……
是正一教日后的出路。
即便他如今并不太清楚這個結論的內在邏輯。
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