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心中有疑惑也就直接問出了口:“明明您……”
“我什么?”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是不是覺得我跟李副廠長就應該是一伙兒的,辦事兒就應該可著李副廠長的立場辦?”
一邊說著,一邊將手里的文件放在了一處堆兒上,同時看了沙器之一眼。
沙器之則是沒有回話,可微微皺起的眉頭還是顯示出了自己內心的困惑和不解。
“我跟你說了,保衛處沒有正治立場,保衛處長有”泂
李學武用鋼筆點了點沙器之問道:“你知道為什么我現在基本不問韓雅婷保衛科的工作嘛?”
“我猜不只是因為信任吧?”
沙器之聽見李學武的口氣,就猜想不是這么簡單的一條。
“呵呵,我從來不相信任何人”
李學武拿了一份文件繼續審閱,嘴里說道:“因為人不是機器,只要干工作就會出錯”。
一邊看著文件,一邊給自己的秘書解釋道:“不過問保衛科的工作,那是因為只要有正治立場,就有利弊,也叫厲害”。
“有正治立場的人在判斷取舍的時候就會考慮這樣那樣的利弊,有時候要做兩相其害取其輕的選擇”。泂
“可保衛科的工作不能,也不允許做出這樣的考慮,因為在治安管理條例里就沒有灰色地帶,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沒有自行判斷的標準”
“所以保衛處的所有工作,所有工作的人,都不能帶有正治立場去工作,去辦事,去說話,懂了嗎?”
“可是您!”
沙器之微微皺眉地問道:“為什么您說您可以帶有正治立場呢?”
“游戲規則”
李學武微微抬頭看了沙器之一眼,道:“因為我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保衛處的一項工作,更不是簡簡單單的黑與白,更是要在中層管理干部的崗位上,做出對于當前工作最合理的判斷”。
在沙器之漸漸清晰的眼眸中,李學武面色堅毅地說道:“這就是干部要務虛,又要務實的原因”。泂
“您的意思是,干部的級別越高,務實的機會越少?”
沙器之也是逮著今天李學武有談性,來了一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勁頭兒。
一個好領導,最大的表現就是愿意提攜下屬,愿意教導下屬。
而李學武就是想要培養自己的關系,培養自己的人才,所以在辦公室只有兩人的情況下,也樂意給沙器之解答自己的思路。
“不盡然,但也不矛盾”
李學武解釋道:“務實和務虛沒有明顯的分界線,你看廠長,他會問你這份報告應該怎么寫嗎?他只是動動嘴,把自己的思路交代出來就行了,為什么?”
“時間”泂
沙器之還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回答道:“廠領導的時間都是緊張的,工作多,不可能一點一點實際去做”。
“嗯,是可以這么說”
李學武點點頭,又繼續說道:“但更多的原因是虛實結合的,他在拋出這個思路的時候并不是代表他自己的意見,更代表廣大廠干部和工人的意見,在與實際工作產生碰撞的時候,根據反饋來調整實際的工作,你說他是虛的,還是實的?”
“我明白了”
沙器之笑了笑,說道:“只有到了決策層才有虛實結合的機會,我們現在只能實”。
“呵呵”
李學武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泂
沙器之在機關這么些年的沉浮不是白白浪費的,還是有很深的工作基礎的。
只要經歷多了,看的多了,假以時日,也是一個優秀的青年干部。
李學武對于教導一個比自己大幾歲的人絲毫沒有壓力感,畢竟自己經歷的,比他要多的多。
等把最后一份文件看完,李學武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已經四點了。
“器之,今天幾號了?”
李學武要給自己的筆記本上寫日工作總結,就記得周幾了,沒記得日期,便問了一句。
沙器之將文件入了檔,轉頭回道:“二十二號了,再有一周就進四月份了”。泂
“是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真看出天暖和來了,六月份就要開始大熱了,這時間過的真快”。
“可不是”
沙器之笑了笑,說道:“昨晚回去我媳婦兒還說呢,得想著把醬下了”。
“你們家也吃醬?”
李學武家里是烀醬的,就是豆瓣醬,要把黃豆烀爛了,用手搖機器絞成面條似的,再摔打成醬塊子。
這項工作早就做完了,醬塊子在火墻子上擺放一些時間,到了四月份就要掰開了,清洗出來,然后跟大粒鹽一起下到醬缸里。泂
說的很簡單,其實很費工夫,這些工作都是家里的婦女們來做的。
李學武家里人口多,今年更是有了倒座房這些人,特意交代了母親要多下醬。
在李學武家房子的門口,正好能曬著太陽的位置,整整擺了三大缸的醬。
這都是為了倒座房那些人預備的,不然這些小伙子可不夠吃的。
去年李學武家里沒想到李學武能招來這么多人,所以年前這醬就吃沒了。
今年是老彪子買的豆子,可著勁兒的準備了。
“當然”泂
沙器之笑著說道:“不過跟您家的下醬方法不同,我媳婦兒特意買的果仁,碾碎了下在了里面,發好的時候顯得面”。
“這倒是”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道:“我們家老太太吃慣了東北口味的,不叫放別的東西,我們院里還有放饅頭碎渣的,呵呵,五花八門”。
“就是說呢”
沙器之幫著李學武收拾好了辦公桌,兩人一起往樓下走去。
一出辦公室的門,便又遇見了周二遇見的新來的大學生小周。
許是于德才交代過了,或者是自己想明白了,這次見著李學武沒有躲,有些緊張地打了招呼。泂
“處長好”
“好”
李學武點頭答應了一聲,隨口問道:“叫什么名字?”
“周瑤”
周瑤也是沒想到領導會突然問自己名字,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
當初跟著廠辦徐主任來參觀的時候還見了保衛處這邊的各個部門,當時真沒想到會分來保衛處工作。
跟著轉的時候見著了不少處室的一把手,有笑著應的,有忙著工作沒空搭理的,不一而足。泂
只有這位保衛處的李副處長是廠辦徐主任特別介紹的,也是一直沒見著的。
當時倒是想了,比自己年齡差不多的,怎么就成了領導了。
周二那天見著算是嚇了一跳,這領導不僅個子高,走起路來帶著風,而且面相看著真嚇人。
再有就是領導穿著自然跟自己這些分來的大學生不同,一看就有派頭兒。
從辦公室出來,帶著沙秘書,那股子氣勢當時嚇的她不知怎么反應,只好躲了李學武。
沒想到的是,這個事兒卻是被領導單獨說了,還教給她們應該怎么面對領導。
于主任雖然沒有批評自己,也沒有點名,但是周瑤知道,那天這位李副處長一定對自己不滿意了。泂
“嗯,哪個大學的?”
李學武這幾天都沒有關心這些新來的學生,今天見著了,便問了一嘴。
“鋼鐵學院的”
周瑤抱著手里的文件,都要把文件攥出褶皺來了。
李學武看著這姑娘緊張的樣子,笑著說道:“挺好,咱們算是同學呢,你們一起分來的都是鋼鐵學院的嗎?”
“啊?”
周瑤沒想明白,這李副處長怎么就跟自己是同學了?泂
不是說這位領導還在上學嘛,這么說的話,那是不是就是比自己還低幾屆,那不是自己的學弟了嘛……
她被李學武嚇了一下,又是被問了幾個問題,這會兒腦子有些不夠用,沒反應過來李學武又問了啥,所以這會兒表現的很疑惑。
“呵呵”
李學武看著有些迷糊的周瑤,微微點點頭,沒等她的回答便往前繼續走了。
沙器之看了這姑娘一眼,直感覺現在的大學生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
如果真的是,那可就真的不太值錢了。
連領導的話都回不好,還怎么參加工作,雖然說的是實習,可現在的實習沒有后世那種選擇性,基本就是定在這個單位了。泂
差的就是人事那邊的手續了,有了畢業證,就有了工作證。
等跟上了李學武的步伐,沙器之解釋道:“咱們廠只接收鋼鐵部下轄的學校分配過來的學生”。
“哦”
李學武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帶頭往樓外走去。
出了樓門,剛打開車門子,便聽見腳下傳來“窟咚”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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