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清晨,天寒地凍。
深冬的嘉龍關外,天地間一片肅殺。
寒風如刀,自漠北席卷而來,卷起經年的黃沙,攪得天昏地暗。太陽雖已初升,卻仿佛被蒙在一張昏黃的窗紙之后,只能透出慘淡的光,絲毫驅不散這浸入骨髓的寒意。
目光所及,盡是蒼黃。
沙粒被風裹挾著,發出細碎而密集的簌簌聲,仿佛無數冤魂在低聲嗚咽。遠處起伏的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帶著一種亙古的的沉寂。
在這片風沙漫卷的曠野上,三千羌騎肅然列陣。
騎兵盡數披甲,一雙雙眼眸銳利、冰冷,帶著狼一般的野性與漠然,任由刺骨的寒風拍打著自己的臉頰。
戰馬亦是如此,高大的羌馬噴吐著濃白的鼻息,馬蹄不安地輕刨著沙土,卻被騎卒牢牢控住。馬鞍旁懸掛著箭囊和彎刀,鋒刃在光線下偶爾反射出一點寒芒,透出冰冷的殺氣。
整個軍陣鴉雀無聲,三千精銳凝聚成的氣勢,卻比周遭呼嘯的寒風更加凜冽,只待一聲令下,便將化作洪流,席卷一切!
一面碩大的蒼狼逐日皇旗高舉半空,在風中烈烈作響。
身披厚厚戎裝的耶律昌圖端坐馬背,時而不耐煩地看向遠方,洛羽真的會來?
冷千機有些緊張,這次主意可是他出的,若是洛羽不來,自己免不了要挨一頓罵,而且耶律昌圖喜怒無常,萬一一刀把自己剁了,那樂子可就大了。倒是第五長卿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隨意看向遠方。
可沒人知道這位青衫謀士的心中是何等糾結、掙扎:
理性告訴他,洛羽絕不能來!來之必死!
可心底深處還有一個聲音:
來,來,來!
心緒煩躁,極為罕見。
“噠噠噠!”
一陣突兀的馬蹄聲陡然打破了天地間的沉寂,騎陣中隱隱出現一絲騷動,所有人的視線都下意識地投向遠方,正有一個個黑點躍出地平線。
一個、兩個、三個……
數十個黑點,區區數十騎。
所有羌騎的目光都變得驚訝、愕然,最后成了譏諷,就連耶律昌圖都差點笑出聲:
“區區數十騎也敢露面?當真是不知死活啊。”
“呼~”
冷千機長出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了些許笑意,洛羽露面的這一刻就注定他必死無疑!
只有第五長卿眼眸深邃,心臟砰砰跳動,呢喃一聲:
“得主如此,此生何求?”
黃沙漫天,沙場肅穆。
連同洛羽在內三十七騎,對陣三千羌騎!
風塵仆仆的洛羽策馬前行,朗聲怒喝:
“耶律昌圖,滾出來!”
“哼,狂徒!”
嘴里雖然在罵,但耶律昌圖依舊獨自一人行出軍陣,與洛羽在戰場中央相見,畢竟幾千兵馬在身后,可不能丟人。
兩人隔著十幾步,四目相對,一股殺意緩緩升騰。
這是耶律昌圖第一次見到洛羽真容,嘖嘖稱奇:
“確實年輕,沒想到孱弱不堪的乾國隴西能出你這等英雄人物,倒是我大羌失算了。”
“還不是拜你們所賜。”
洛羽冷冷的說道:
“本將軍還真是踩著羌人的人頭爬上來的。”
“呵呵。”
耶律昌圖不怒反笑,慢悠悠地說道:
“洛將軍當真是好手段啊,能在我軍重重布防之下將沈漓毫發無傷地救走,佩服。
此前皇兄和昭平令大人叮囑過我,說你深不可測、詭計多端,當時我還不信。
現在我信了。”
“略施小計罷了,何足道哉?”
“那孔家和魏家也是你搞的鬼?”
耶律昌圖反問道:
“是你從中作梗、挑撥,導致兩家火拼?”
“呵呵,當然是我。狗咬狗的好戲,我最喜歡看了。”
“好,你真是好樣的!”
耶律昌圖憋了一口氣,語氣漸寒,沒想到魏家和孔家都是無辜的,白白殺了幾千聽話的奴軍。
洛羽冷笑一聲:
“說句心里話,靠女人為質,這就是你們西羌的本事?真是沒出息!”
“還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