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母周氏見兒子回答得爽快,忍不住笑,說道:“咱們母子在說癡話,讓人聽見要笑掉大牙,好似這官由著咱們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一般——不過呢,為娘只要我兒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娶妻生子、快活一生就好,不必去苦求什么功名。”
曾漁知道母親還是不怎么想讓他去袁州補考,說道:“娘,以兒子的才學,考個秀才是不難的,兒子缺少的是一點運氣,但運氣這東西周轉變化,兒子覺得現在開始轉好運了,不然哪有那么巧治好了呂翰林孫子的病輕易得到呂翰林的薦書?所以兒子想赴袁州嘗試一下,因為有了秀才功名,好處著實不少,免徭役是其一,有事要見縣尊只寫稟帖可以不跪、鄉里父老遇到秀才都是肅然起敬,謀差事過生活也容易得多——娘希望兒子平平安安、快樂一生,但如果兒子連秀才都不是,沒身份沒地位,那隨便遇上個有點財勢的人都可以欺負兒子,處處憋屈,哪里談得上平安快樂啊。”
世間事還真就有這么巧,曾漁話音剛落,突然聽到后面有人大叫道:“前面那個打傘的不就是曾漁嗎!”
曾漁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是他大嫂謝氏最小的弟弟謝子丹,前日在縣城南門渡口見過面,謝子丹對他是百般嘲諷,當時他都忍了,他之所以要千方百計爭取補考的機會,謝子丹、蔣元瑞對他的刺激也是原因之一,秀才是一道坎,跨過這道坎才可以暢想美好生活——
“少爺,少爺,是謝家的那個六公子。”
四喜有些慌張,他是偷偷跑出來跟著曾漁母子的,事先未經家主曾筌同意,而且他也知道昨天謝氏回娘家是要搬兵來教訓曾漁,原以為離開永豐縣沒事了,哪里料到會在這府城外遇到謝家老六謝子丹!
道路左近有一座朱公祠,不知祭祀的是哪個朱公,反正不是朱熹,曾漁以前進這祠堂歇過腳,他對母親道:“娘,你和妞妞到這祠堂歇一下涼,這日頭太曬了,我和謝子丹說幾句話。”他知道謝子丹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話,所以想讓母親先避一避。
曾母周氏朝后面看了看,見有一群人正快步趕過來,忙叮囑曾漁道:“魚兒,你莫要與謝家人起爭執,咱們能忍則忍。”
曾漁道:“兒子曉得,娘趕緊到祠堂歇著,妞妞也進去。”
妞妞聽阿娘和哥哥的口氣有些不對,看到一群人趕來,她也緊張起來,拽著母親的袖子往朱公祠就走。
小奚僮四喜也很想進祠堂避一下,卻又覺得少爺一個人留在這里勢孤,正遲疑間,聽到少爺說:“四喜,不用慌,怕他們做什么。”
“果然是曾九鯉,哈哈哈哈。”
謝子丹口氣簡直是快活,不是他鄉遇故知,而是又有可以戲弄、可以取笑的對象了,上次在南門渡口嘲弄曾漁不盡興,這回遇上了豈肯輕易放過,而且這回他占著理——
曾漁轉過身,就見兩架籃輿一前一后停在路邊那株羅漢松下,后面還跟著四、五個仆人,前面籃輿坐的是謝子丹,后面那架籃輿呢,卻是蔣元瑞。
曾漁皺起眉頭,心想:“怎么又遇上這兩個人,真是冤家路窄嗎。”母親和妞妞在這里,還是能忍則忍,拱手道:“蔣兄、謝兄,兩位這是要去哪里?”
新進學的秀才蔣元瑞一臉的傲氣,坐在籃輿里就沒打算起身還禮,只點了一下頭,只管搖折扇。
謝子丹倒是很快鉆出了籃輿,走到曾漁跟前卻把臉一板,冷笑道:“我倒要問問你這是要去哪里?”
曾漁盡量心平氣和道:“我已與長兄分家,離開石田獨自謀生。”
謝子丹怒氣沖沖道:“我二姐昨日回家,說你叫囂著要分家析產,還辱罵長兄長嫂,你一個妾生子,下賤的東西,膽敢謀奪兄嫂的家產,叫你那老娘出來,躲起來——”
謝子丹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起了一陣風,隨即左臉挨了重重一記耳光,左耳“嗡”的一聲,整個人隨即向右栽倒——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