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9月,川省。
今天艷陽高照,暑氣翻滾,讓人覺得十分燥熱難耐。
果農老許戴著大草帽,用干瘦的雙手推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愁眉苦臉的走進院子。
他的老妻從灶房里探出頭來:“咋樣,今天賣掉了多少桃?”
老許把車停到院子里,嘆了一口氣:“兩斤。”
“才兩斤?”許母趕緊從灶房里走出來,伸長了脖子去看他身后的貨箱,果然發現早起摘下來的幾筐陽桃全都沒賣掉。
陽桃是本地方,實際上這種水果更廣泛的稱呼叫做獼猴桃。
老許是本地果農,每年最大的收益就來源于家里的幾十畝獼猴桃果園。
但這兩年,或許是種獼猴桃的人家多了,也或許是雨水不好,總之果子越來越難賣。
今年尤其艱難,以往每年還能有幾家貨商開車來收果子,即便差些的賣不掉,好果子總能賣掉的,但今年都九月份了,一輛收購車都沒來。
村里人一年到頭就指著這點收益呢,大家都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實在沒辦法了,只好自己摘了品相好的果子,或挑擔,或騎車,或騎三蹦子,運到縣里的農貿市場去賣。
但農貿市場就那么多人,購買力受限,賣獼猴桃的多了,也照樣銷售不出去,辛辛苦苦跑一天,到下午還得整車拉回來。
“這可怎么辦啊,才賣了兩斤,這夠干什么的,還不夠你一天的飯錢呢。”許母焦急的抱怨道:
“老大媳婦兒就要生了,生孩子跟坐月子,哪個不要錢?總得給她買幾包紅糖吧,還得給小的裁衣裳。
老二還在縣里念書,這剛開學,正是用錢的時候,書本費,伙食費,一個月可不少。
要是這些楊桃賣不出去,下半年的日子可要怎么過?”
老許疲憊的坐在臺階上,點燃了一管旱煙:“要是老大沒出事,出去打打工,咱們也沒這么艱難……”
說到這事兒,許母就要擦眼淚了:“誰能想到過個河還能淹死人呢?老大真是命苦,媳婦兒都要生了,出了這種事。”
許家老大前段時間在河邊遇到洪水,不幸溺亡,因為這個事,現在村里人都不讓往河邊去了,就怕上游有暴雨,河水暴漲,下游的人避之不及。
他的妻子在他遇難時懷胎已經八月,好險沒抗住這個打擊,后來在家人的規勸下,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別情緒激動導致難產,一尸兩命,她努力鎮定下來,準備生完了再說別的事。
“不提老大了,那都是他的命。”老許狠狠的吸了一口煙,然后說道:“我再想想辦法,就算是賤賣,也得換點錢出來,咱們給兒媳婦兒的月子伺候好了,再給她一筆錢,也不算虧待她,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至于孫子,咱們就自己養吧,不能白白耽誤了人家。”
“是這個理,我也是這么想的,可這陽桃要怎么賣得掉?”許母感覺自己做飯都沒精神了:“辛辛苦苦種了一年,當祖宗一樣伺候著,今天怕肥不夠,明天怕水不夠,后天又怕水多了,投了多少肥料錢進去,就這樣賤賣,恐怕連一半的本都收不回來!”
她嗚咽著哭起來,聲音十分凄苦。
“你別哭了,再叫兒媳婦兒聽見。”老許用煙袋鍋戳戳她:“你快去做飯吧,咱倆不吃,孕婦還得吃呢,我先去找親戚借點錢,總得把生產的錢預留出來,至于陽桃,我明天降價再賣賣看,只要夠便宜,總有人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