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開始拍電影,開始忙很多別的事情。我享受關于電影的一切,因為那是屬于另一個領域的創造,所有屬于你腦海里的畫面,能夠真實地呈現在觀眾的面前,曾經平凡普通的我,只能借助自己手中的筆來書寫這些幻覺,而且還不能夠確定,讀者想象的畫面是否和我表達的一樣。而終于我有了得之不易的機會,我開始瘋狂地沉浸在電影的工作里,像是一個口渴的旅人,在沙漠里看見了一口清泉。
直到有一天,我清理抽屜的時候,翻到了當初的這幾本筆記本,我坐在地板上,花了好幾個小時重新閱讀,我興奮而又沮喪。讓我高興的是,里面有那么多讓人心潮澎湃的畫面,而讓我沮喪的是,里面好多潦草的字跡,我已經看不明白了。就像面對一個保險箱,我知道里面存放著我最珍貴的東西,但是卻已經弄丟了鑰匙。
時間總能改變很多曾經你以為永遠都不會改變的東西,容貌、青春、記憶、氣味、你喜歡的顏色、你討厭的食物……
在過去的這些年里,很多讀者持續地在我的微博下留,問我《爵跡》還寫嗎,什么時候能看到《爵跡》后面的故事。然后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留越來越少,漸漸地被其他各種各樣的新聞和熱點淹沒。
很多人說,如果不是《爵跡》要拍電影,我不會想起這部小說。也許是,也許也不是。
我總是不時地想起這個剛剛開始的故事,它有多遺憾,還沒有來得及展開足夠寬廣的畫卷,我也總是在過去的這些年里有無數次沖動提起筆想要繼續這個故事,但是又總是嘆息一聲然后輕輕地放下。
可能是太忙了。我有時候這樣對自己說。
我不知道別人是否相信,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
七年后的現在,我再一次開始了《爵跡》的連載。故事在過去的幾年里,雖然停止了更新,但是腦海里依然有一棵緩慢生長的大樹,在這七年的時間里,漸漸枝繁葉茂,我自己甚至都有點辨別不出它曾經的樣子——一樹燦爛的花朵,散發著時間的香味。
我沒有從當年的斷點開始繼續這個故事,而是選擇了重新修訂,從頭連載——一方面,是當年很多的讀者,已經失去了耐心、失去了等待、失去了沖動,他們在漫長的時間里已經模糊了故事的輪廓和前因后果,為此,我是自責的,也是失落的。另一方面,25歲的我,和32歲的我,已經不是同樣的心境。曾經華麗繁復的辭藻,在成年后的我看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和累贅。在重新修改的過程里,也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簡潔有力的描寫,傾向于直接的短兵相接。很多還未展開的設定與曾經連載時匆忙寫下的文字有了沖突,也有了機會一起修訂。當然,也有一些曾經認為酷炫霸氣的設定,現在的我看來,也會顯得不那么真實。
對,真實。
我想在《爵跡》這樣一個看起來毫不真實的故事里,營造出屬于它的真實。
我想讓那些名字,不再只是一個名字。
而是遙遠世界的故人。
重新連載的時候,把很多曾經的bug和累贅的描寫修改了一遍。在這些重新修訂的深夜里,伴隨我的是熟悉的記憶。仿佛童年時窗外的那株玉蘭,在盛夏的夜晚總會散發濃郁的香氣。有人喜歡新版的修訂,當然也有很多人不喜歡,各種各樣的聲音,出現在仿佛大海一樣的網絡里。像是密密麻麻的雨點,落到水面上,綻開很多很多的漣漪。
我并不難過,我很高興。
因為,我重新找回了你們。時間改變了曾經的痕跡,就像颶風將城市推倒重來。但你們還是當年初遇時閃光的樣子。
那就讓我們一起,再一次啟程吧。
“霧雪零塵當年夢,山幾重,霜葉紅。海港漁聲起,與君再相逢。”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