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蟬立刻看向手中的鬼聘書,駁黃的內頁依舊停留在儀式步驟的內容。
他目光冰冷,一不發,只是死死地盯著書頁……
鬼聘書沉寂了一瞬,仿佛感受到了他那不容置疑的意志…書頁上的內容再次緩緩變化,字跡變得更加古老、肅穆,帶著一種警告又引誘的詭異意味…
「活人登乘,四犯其律!」
「其一:口銜‘買路錢’…即銅錢一枚,隔絕生氣,免為‘尸’乘所噬!」
「其二:乘中禁語!聲動魂驚,或遭萬鬼撕扯!」
「其三:勿觸‘先尸’!褻瀆樞靈,永墜無間!」
「其四:抵彼岸后,非己之物,萬勿沾染!陰債難償,禍延子孫!」
“……”
口銜…銅錢?
江蟬立刻看向那些抬著車乘的“墨尸”,它們臉上那串串滴血的銅錢面罩…這“買路錢”要從何獲得?沖上去搶?
似是感知到他的疑慮,鬼聘書上的字跡繼續滲出…
「持‘引魂蓍’,近‘錢奴’,自獲‘錢’。」
江蟬目光一轉,立刻鎖定儀式陣列,那幾束插在節點上的,幽光盈盈的白花。
他略一沉吟,果斷收起鬼聘書。
隨即大步上前,俯身從其中一個符文節點上,拔出了那一束冰冷慘白的花。
他保持著最大限度的鎮定,手持白花,一步一步,朝著那支散發著恐怖鬼氣的隊列,朝著最靠近車乘的一名“墨尸”走去。
就在他距離那具墨尸不足三步之遙時,
啪嗒!
一聲輕微卻清晰的脆響。
一枚邊緣磨損、布滿綠銹、中心方孔、沾著點點暗紅污漬的古舊銅錢,從那墨尸臉上密不透風的錢串面罩中,突兀地掉落下來,滾落在泥濘的地面上。
那墨尸依舊紋絲不動,仿佛那枚銅錢與它毫無關系。
江蟬沒有猶豫,彎腰迅速撿起那枚冰手的銅錢,擦掉上面的泥污,忍著那濃郁的血腥味和陰寒,將其含入口中!
一股帶著銅銹和怪味的腥甜,和直沖腦門的陰冷感,瞬間彌漫開來!
他不再遲疑,手持那束象征祭獻的“引魂蓍”,踩著車乘下緣,一步踏上了那口如同巨大敞棺的先尸之乘!
噹——!
鑼聲再響,雙煞開道!
咿咿呀呀的哭喪聲與那詭異的鬼樂同時“奏響”!
紙錢漫天飛舞,黑幡獵獵招展!
整支沉寂的隊伍,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機器,再次動了起來!
帶著那死寂的、又碾碎一切的沉重,朝著村外行去……
“……”
江蟬站在車乘靠后的位置,與前方那如同塑像般僵立的“先尸”,保持著足夠的距離。
腳下的車乘內部,并非平整的木板,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粘稠如墨汁的黑暗!
站在其中,低頭,他竟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腿腳,仿佛踏入了無底深淵!
一股冰冷刺骨、濃郁到令人窒息的死氣,如同活物般,源源不斷地從前方的“先尸”身上散發過來,從腳下的黑暗中傳來…絲絲縷縷鉆進他全身的毛孔!
口中含著的那一枚銅錢,傳來一絲微弱而又恒定的冰涼感,勉強隔絕著這股侵蝕。
無聲的靠近車乘邊緣,他看向下方…
死寂的村莊,在森森鬼氣中飛快倒退,如同被遺忘的夢魘。
沿途,枯黃的蘆葦叢,發出絕望的沙沙聲。
車乘兩邊,各四名灰尸扛著高大的引魂幡,被獵獵陰風吹動著。
車乘前后,各四名無面女子,沿途拋灑著紙錢,如同一場昭告死亡的雪花……
十二名抬轎的銅錢墨尸,步伐沉重、整齊劃一,它們踩在泥濘中,卻又沒有那種實際的腳步聲響,那聲音更像是被悶在顱內…實在是詭異之極!
整個車乘隊列,行進在與翻涌的鬼氣、與難以界定的死寂、或者喧囂的詭異氛圍之中。
陰森、悚異,穿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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