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縣、在譙郡的時候,他都是這么做的,誆騙百姓,害死了數不清的人,可謂是惡名昭著。”
“你們這些腐儒,分明是被他騙了。”
“從今天起…”
話還沒說完,一個青澀的聲音便已經響起:“將軍位高權重,又是皇親國戚,豈可胡亂語,栽贓陷害?”
庾亮怒吼道:“到底是誰!滾出來!”
年輕的儒生,緩緩直起了腰,抬起了頭。
他身邊的中年儒生拉了拉他的衣袖,卻依舊拉不下來他。
年輕儒生看著庾亮,作揖施禮道:“是小生在說話。”
“小生就是廬江郡的人,跟著先生去過舒縣游歷,那里的百姓對唐嬴縣子敬如父兄,對他贊不絕口,可謂有口皆碑。”
“這是事實,不容否決的事實。”
“將軍之威,人盡皆知,一一行都代表著朝廷氣度與尊嚴,豈可顛倒黑白、不修德行?”
“即使與唐嬴縣子不和,也該承認他做的事,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庾亮哪里想到,一個年輕的儒生,乳臭未干,竟然敢當眾拆自己的臺。
他臉色冷漠,寒聲道:“你去過舒縣游歷,現在又為叛逆說話,必然是收了他的錢,得了他的好處。”
“來人!給我把他抓上來!”
一群士兵沖了過去,把年輕儒生直接架住,抓到了高臺上。
庾亮壓著聲音道:“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只要你大喊唐禹是罪該萬死的叛逆,表示人人得而誅之,我便放了你。”
年輕儒生剛要說話,庾亮又打斷道:“想清楚再說,你還年輕,要珍惜生命。”
年輕儒生沉默了。
正午的太陽,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他抬起頭來,大聲道:“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功就是功!罪就是罪!”
“圣人: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我等連誠實都做不到,又談什么做人做事呢?”
“將軍自可以殺死我,但卻不能讓我做一個無德之人。”
庾亮頓時氣急攻心,咬牙切齒道:“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畜生,自以為讀了幾本書,便敢來教訓我了?”
“沒有我,王敦早殺進來了!”
“該死!”
他頓時拔出長劍,抵在年輕儒生的脖子上,大聲道:“還不認錯!”
年輕儒生此刻反而不怕了,他看著庾亮,緩緩道:“唐嬴子爵說過,思想是殺不死的。”
話音剛落,長劍揮出。
鮮血噴灑,染紅了青衣。
年輕的生命倒了下去,卻瞪大了眼睛。
瞪著天空,瞪著慘白的太陽。
下方一眾儒生痛呼出聲,哀嚎遍地。
他們沒有想到,更年輕的生命,竟然更具備勇氣。
“都給我喊!唐禹弒君!罪該萬死!”
下方無數人看著他,沒有人回應。
甚至有人突然吼道:“好就是好,壞就是壞,功就是功,罪就是罪。”
一個人喊,于是更多人喊了起來,于是所有人都喊了起來。
庾亮不明白,勇氣是會傳染的。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