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叢里的動靜微弱,伴隨著一聲氣若游絲的聲音。
“救……救命。”
云姒握緊匕首,小心翼翼地撥開半人高的雜草。
眼前的景象讓她微怔。
地上躺著個年輕男人,身著錦緞衣衫,雖沾染泥污血跡,卻難掩料子考究。
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他臉色慘白如紙,唇瓣泛著青黑,額上冷汗涔涔,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斷絕。
最顯眼的是他露在外面的小腿,褲管被撕開一道口子,傷口處兩個清晰的牙印旁,皮膚已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
顯然,是中了劇毒。
而且是蛇毒。
這男人生得極美,劍眉入鬢,鼻梁高挺,即便是在如此狼狽痛苦的境地,也難掩那份渾然天成的矜貴氣。
絕不是什么普通之人。
云姒心頭警鈴大作。
西郊山谷兇險,除了她這種為尋人才來的,便是追殺者最有可能出現在此。
這人衣著華貴,偏又孤身一人倒在此處,怎看都透著可疑。
說不定,就是追殺秦野的刺客之一,也不是沒有可能。
云姒這個時候,哪還有什么精力多管閑事。
更何況,對可疑之人,沒補他一刀,已經是她心慈手軟。
“等……等一下。”
男子似乎察覺到她要離開,不知從哪里來了力氣,猛地伸出手,死死抱住云姒的腳踝:“救我……我有重謝……”
云姒皺眉,用力掙了掙,竟沒甩開。
“松手!”她語氣冰冷。
男子艱難地抬起眼,銳利的眸子此刻蒙上一層水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透著一股執拗:“只要你救我,我……我把天山雪蓮給你。”
“天山雪蓮?”
云姒心頭一動。
那是極為罕見的奇藥。
對失血過多,或者內傷嚴重的人,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是對中毒之人,卻沒什么太大作用,
秦野遇刺,若是傷重……
那這天山雪蓮不正好就是所需之物?
云姒沉默片刻,利弊在心中飛速權衡。
最終,對秦野的擔憂壓過了警惕。
“松開。”她再次開口,語氣緩和了些許。
男人會意,緩緩松開了手。
“你真的有天山雪蓮?”
“絕不敢誆騙于你。”
“拿出來。”云姒對這個陌生男人毫無信任可:“先驗貨。”
“好。”
男人也不介意,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合,直接給她。
云姒接過來打開一看。
確實是天山雪蓮!
她從小靠各種名貴藥材續命,這天山雪蓮就是其中一種,當年爹娘費盡心力才為她尋得一株,品相比他這株可差得遠。
能隨隨便便就拿出這種稀有級別的藥材,這個男人的身份,當真不簡單。
“是真的。”
驗貨完畢。
云姒蓋上錦合,重新還到他手中:“解完毒再給我。”
說罷,她放下行囊,取出匕首在火折子上烤了烤,又拿出一小瓶烈酒。
“忍著點。”
她簡意賅,不等男人反應,便用匕首在他傷口上方劃開一道小口,先傷口里的毒血放出來。
男人疼的冷汗直流,卻一聲未吭。
紫黑色的血液汩汩流出,帶著腥氣。
處理完傷口,云姒從行囊里摸出一顆通體漆黑的藥丸。
這是她自己配制的,能解百毒的解毒丸。
區區蛇毒,不在話下。
云姒捏住男人的下頜,迫使他張嘴,將藥丸喂了進去,又給他灌了些清水。
做完這一切,云姒準備收回手,才發現那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他的目光太過專注,從她沾著泥灰的額頭,到被汗水浸濕的鬢角,再到緊抿的唇瓣,一寸寸,仔細得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子里。
云姒心頭一緊,厲聲問道:“你看什么?”
男人虛弱地笑了笑,聲音沙啞中帶著幾分溫和:“沒什么,我只是想記住救命恩人的樣子,以后若有緣再見……”
“大可不必。”
云姒別過臉,語氣疏離:“我救你,不過是為了天山雪蓮。等毒解了,把東西給我,咱們銀貨兩訖,互不相欠,談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她頓了頓,又問:“你是什么人?來這西郊山谷做什么?這里兇險異常,誰家好人會往這兒跑?”
男人咳了兩聲,氣息稍順了些,反問:“你不也來了嗎?”
他避重就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這話,倒也真誠。
云姒打量他片刻,見他雖虛弱,卻氣度沉穩,眼神干凈,確實不像那些陰狠毒辣的刺客。
她也懶得再追問,反正拿到雪蓮,兩人便再無瓜葛。
“東西給我,我要走了。”
男人說話算話,再次將錦合遞給她:“不知在下可否有幸,知道姑娘的芳名?”
云姒伸手接過錦合的動作一頓。
她都這樣了,還能認出她是個姑娘來?
“你眼睛有問題。”
云姒裝作好笑地看著他:“我可不是什么姑娘,好了,后會無期。”
說罷,她背起行囊,朝著河流上游走去。
男人想叫住她,卻只發出一聲輕喚,便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