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對于要不講這些話,席慕遠本身頗為猶豫,死后為魂,跟隨邱,他著實學了不少,對邱本人也如口中所一般越發佩服,而今說出這些有些冒犯的話,當然心有顧忌。
可即便如此,有些念頭還是忍不住要表達出來。
“另外,所謂抨擊朝政所需道義、主張之說,也頗為不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豈能因為沒有心中主張,見到錯的就不去指責,若是人人如此,那誰來扭轉朝廷,引領正氣?那經歷過許多的官員,也不定就是正確的,按著邱兄的說法,日后還有誰回去監舉他們?如此下去,天下愚矣!”
他停了下來,等待邱的回應,
“席兄所甚是,你能看到這些,已和旁人不同,不屈從于權威。”
邱竟不反駁,只是道:“席兄是覺得監生們各有所長,觀點也有可取之處,畢竟胸懷錦繡,靠著思索,思索分析,也能通達,況且學無一家,本就該百家爭鳴,很多事情,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又放在不同的環境中,就會有不同的結論,不過,若他們日后為學,只在書院中做學問,那自是無妨,能依托其心,展現各自思想,但他們會這樣做么?”
“這……”席慕遠聞一愣。
“席兄說我拘泥于傳業,近乎不知變通了,邱某倒要反問一句,何為變通?”邱不等他回應,就道:“你也看到了,監生談論的主要還是時政。何也?國子監的監生,可不是九淵書院的門徒,他們的心思不全在為學上,若是書院中傳道,我會與求學人交談,在代州時不就如此?”
“這……”席慕遠本是聰慧之人,聽到這已經有些明白了。
邱則繼續道:“至圣先師提倡因材施教,邱某不敢自比圣賢,可自問還能分清場合,國子監為學說戰場,監生多心高氣傲,去那里傳道,所求的是個風向,而不是去尋傳人,和在其他地方講學,定然不會一樣,普通的傳授之法,他們也未必就能接受,抓住此點,然后闡述,就是變通。”
邱緩緩吐氣,繼續道:“若將為學的邏輯,冠到求官問政的人身上,才是不知變通,處理起問題,也會有所偏差,說不定弄巧成拙,這國子監雖是學府,但雜糅權勢,其中風氣不似書院,不是單純靠對話就能平息的,須得對癥下藥、因地制宜,否則只是拖延。”
席慕遠暗暗點頭,但有些地方還是無法贊同。
邱自是看出,笑道:“至于道義與主張一說,邱某不覺有錯,你道為何?因為這是正理,不過,沒有這兩樣,一樣可以抨擊朝政,這事邱某是管不著的,可國子監的監生不同,他們若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對大瑞是有害,尋常士子抨擊朝政,不過是說,可監生們是要走上官場的,他們若習慣了一貫埋怨,而不思解決,結果如何?”
至此處,邱收斂笑容:“問題終究要有人去解決的,卻不是抨擊的人解決,這國子監的監生,他們的立場不同,應將自己放到解決問題之人的角度上去思量對策,豈不見我問國戰之目的、戰勝之變化,卻鮮有人知,仿佛只要是朝廷所為,必定就是錯的,但朝政牽一發而動全身,豈有真正萬全之處?只要想找,總歸有錯,沒有這個認識,難道不該去增加閱歷?”
席慕遠聞得此,心頭一震。
對面,邱又問:“席兄可曾見我將此說與尋常士子,勸他們安做順民?這就是處置有別,對山腳之人訴說攀登之法,對山頂之人則要及遠望之方。”
“即便如此,所謂切實可行的主張,也有些苛責過甚了,正像邱兄所,朝政之舉,哪有萬全?就算是為官之人都未必能說出,何況一監生?”席慕遠大致同意了邱的說法,卻還有細節不能茍同。
“席兄啊,你這話有些不厚道了,”邱卻搖搖頭,“那日你雖未去國子監,但我曾用神通重現在你面前,可還記得我說這些話的前提?”
“前提?”席慕遠一愣,隨后恍然大悟,“是了,你開始就說要與監生們探討這與人辯論之法。”
“不錯,所謂‘辯’,就是要說服他人,而那群監生是單純抨擊朝政么?這其實是個幌子,他們也不是為學,而是想讓別人接受自己的看法,讓旁人承認他們的觀點,可連切實的主張都沒有,那還有什么好說的?難道辯論就只為煽動?”
邱輕輕敲了一下桌子:“抨擊朝政,不等于煽動聚勢,不該將二者劃等,真想檢舉,自可闡述心中想法,不應預置立場,開口就將朝廷放在人道逆流的位上,不過人非草木,不能事事都想清楚、想通透再說,很多時候情緒來了,就會宣之于口,但當時想不明白,事后也該有所總結,這就涉及到處事方法,至于想都不想,又或想通了也不愿改變的,那就不是思想方面的原因,而是基于利益了,說之無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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