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息后,客棧所在的方圓百里,重歸寂靜。
塵埃落定,阮秀停止掐訣,法相消散之后,御風至青衫身旁。
寧遠瞥了她一眼。
頓感過癮,又來一眼。
少女許是消耗太大,如今站在男人身旁,有些氣喘吁吁。
飽滿的前衫處,起伏不定,本就緊身的一襲青衣,被如此頂撞,就更加緊繃的厲害。
一呼一吸,日升月落,看在眼里,大呼過癮。
察覺到寧遠的色胚目光,奶秀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問道:寧遠,你那腦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一襲青衫正色道:誒,男人嘛,左右無非就是那三兩事,要么是揚名立萬,要么是媳婦兒孩子熱炕頭。
阮秀翻了個白眼,沒再開口。
少女了解自家男人,要是接他的話,后面指定得嘮上半天,這會兒瞧著還算正經,后面說不定就得滿嘴的葷話了。
寧遠看向不遠處的黃庭,后者因為剛剛走出畫卷,神魂極為不穩,遞出一劍后,甚至有些搖搖晃晃。
黃庭在藕花福地待了幾十年,擁有兩個化身,一是鏡心齋童青青,二為敬仰樓樊莞爾。
早已熟悉藕花福地的她,而今到了浩然天下的家鄉,反倒是水土不服了。
寧遠輕聲問道:要不再回畫里躲著
那日邊境小城一事,小道童奉老道人之命,交給了年輕人三支畫軸,也是福地天下第一的機緣。
而太平山黃庭,就是其中之一。
在此之前,寧遠也琢磨過,老道人會讓他帶走哪三人。
思來想去,無非也就是那幾個,藕花福地歷史上的四位,無敵一個時代的人物。
像什么南苑國開國皇帝魏羨,魔教祖師爺盧白象,武瘋子朱斂之類。
結果老道人確實是作妖,給的三位里面,居然有一個不是藕花福地的本土高手。
桐葉洲天才劍修,太平山如今年輕一代的翹楚人物,劍仙黃庭。
黃庭的資質,比之寧姚肯定比不了,但除此之外,擱在劍氣長城,也是屬于第一梯隊的天才。
只說寶瓶和桐葉兩洲,山上仙家就對上百位所謂的天才劍修做了個大致點評,得出了一個比較公認的說法。
北魏晉,南黃庭。
不過大多數的說法,關于兩位劍修的戰力,還是更傾向于風雪廟魏晉。
畢竟按照道齡,魏晉還沒到不惑之年,就成就了十一境大劍仙。
而黃庭如今,都快要百歲,走出藕花福地之后,也尚在元嬰地仙之境。
但在寧遠這邊,則是相反,他更偏向于黃庭。
現在的她肯定比不上魏晉,但往后的大道高度,指定要更高。
不止是因為黃庭入了他地支一脈。
魏晉的資質,當然很好,可天底下誰人不知,這名玉璞境劍修,為情所困,劍不得出。
能躋身上五境,還是因為阿良的指點,之后再想破境,要是撇不開那個愛而不得的賀小涼,難也。
青裙女子搖了搖頭,滿臉的嫌棄,我可不想再回去,被你天天用嗓門騷擾。
寧遠訕訕一笑,看向臉色不太好看的阮秀,伸出一只手掌,恬不知恥道:秀秀,整點雪花錢,不用太多,夠她穩固氣府就行。
少女神色不善,看了看黃庭后,翻手取出一袋子神仙錢。
越過寧遠,阮秀將沉甸甸的袋子拋給黃庭。
后者一經接手,便立即落地盤坐,吸納雪花錢里的天地靈氣,抬升修為的同時,也在穩固因進入大天地而來的靈氣倒灌氣府。
秀秀好像心情不佳,也沒跟寧遠說一聲,就直接御風去往狐兒鎮。
一襲青衫背劍,縮地成寸,來到三條劍光落地之處。
這處地界,出現了三道巨大口子,最短都有十幾里,最長的,目之所及都瞧不到盡頭。
劍痕峽谷極深,里頭黑黝黝的,寧遠神念發散,愣是沒找到那頭天狐的一絲氣息。
真死了什么都沒留下
他狐疑一聲,隨后從方寸物中取出一張符箓,默念口訣之后,這張身上唯一的鎮妖符,金光大盛。
鎮妖符的主要作用,自然是鎮殺妖族,但除此之外,還有尋覓的本事。
符箓迅猛燃燒,而后俯沖而下,寧遠腳步一動,跟在后頭。
不到盞茶時間,在劍痕峽谷的某個角落,一襲青衫御劍落地。
眼前之景,怎一個慘字了得。
地面趴著一頭天狐,沒了原先的千丈真身,看起來不過是尋常狐貍大小,鮮血淋漓之內,依稀可見森森白骨。
天狐八尾,整整少了六尾,而剩下的兩條,也無力的垂在地面。
寧遠立即并攏雙指,橫抹斬出一劍。
鎮妖符被他一劍打爛,里頭的神意靈光,消散天地。
不再是上五境,還是瀕死狀態的浣紗夫人,可擋不住這枚鎮妖符。
寧遠緩緩走到近前,蹲下身。
狐妖有感,虛弱的她,強撐著睜開眸子,與之對視。
寧遠笑道:浣紗夫人,到了這個地步,是否還打算繼續癡頑
天狐并未張嘴,但卻有聲音響起,語氣與之前大不一樣。
她只說了四個字,劍仙饒命。
寧遠搖搖頭,夫人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可從來沒說過,一定要斬了你。
天狐身子顫抖,望著那雙狐媚瞳孔,男人能感覺到一絲極大的恨意。
只是她在人間多有眷戀,方才萬般不情愿的說了句服軟的話罷了。
寧遠隨意坐在一旁,摘下養劍葫,開始喝酒。
想了想,男人一手抓住她的脖子,使其開口之后,將醇香的忘憂酒水,給她也來了一口。
寧遠笑瞇瞇道:夫人,我這酒,比你那青梅酒,是不是滋味好多了
我跟你講,這酒名忘憂,等你多喝幾口,說不定過了今天,你就真的無憂了。
寧遠就這么喝著酒,時不時給身旁狐貍也喂一口,嘴里喃喃念叨。
仙人境大妖不肯聽,但現在的中五境小妖,不得不聽。
寧遠笑問道:浣紗夫人,是不是覺得我的面目,猶為可憎
明明與你往日無怨,卻指名道姓的找上門,開口就要你交出身家底細,不答應,我還百般威逼。
他自問自答道:是了。
你的感覺沒錯,不只是你,就連我自已,都是這么認為的。
年輕人一拍大腿,嚷嚷道:媽了個巴子,好端端的待在家里,結果就來了個天殺的江湖劍客,二話不說,就要做什么所謂的行俠仗義,斬妖除魔之事……
普天之下,還有王法嗎還有律例嗎!
咋咋呼呼的,搞得好像他是受害者,而躺著的那個才是罪魁禍首一樣。
天狐靜靜的趴在地面,一動不動,就像那條客棧的看門土狗。
她閉上眼。
而很快,有只手掌就搭在了她的頭上。
她睜開眼。
那人揉了揉她的狐毛,笑著說了兩個字,要聽。
事關你的生死,還有往后的大道,你要是還不愿意聽,那就算了。
我也不徹底斬了你,也不再逼問其他大妖的底細,就這么一走了之,隨你去哪。
寧遠微瞇起眼,但是你真以為,跟著鐘魁去了大伏書院,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冷笑道:蠻荒謀劃的是一座天下,難道還會因為一座書院橫亙在前,就選擇收手
我跟你說句真話,當然,之前我說的那些,也都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