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的說是你被人算計了,然后牽連了我這個無辜的小轉世!”
宋微塵雙臂環胸,賴唧唧往椅背上一靠,一臉生無可戀。
尖細的男聲如老鼠噬語——這個信息指向性太強,由不得她不想到最近幾樁案子里一個懸而無解的疑點。
“看來有些事情不是巧合,你說的這個聲音,我也許不陌生。”
宋微塵砸吧砸吧小嘴兒,
“雖說破怨師不得向無關之人透露案情,不過你也不是外人。”
還記得破解鬼夫案時,在鬼市遇到的那位凡必占的金仙大人,他口中判詞能預知寐界未來十日內大事,原以為是他與權貴合謀又與“暗閣”相通,掌握的信息包羅萬象,有意借此故弄玄虛攪弄風云,但后來發現并沒有那么簡單。
他說有個尖細如老鼠嚙語的男人聲音會定時在腦內出現,告訴他一些似是而非的讖語,金仙大人確實會卜筮之術不假,但那些真正讓其名聲大噪的“每日判詞”卻全是自腦中那個聲音而來,他不過是鸚鵡學舌。
還有黃阿婆,她本是一個普通的鄉野婦人,之所以能用奇門遁甲之術結合平陽地形因地制宜,在鬼市設計出可以困住她亡夫殘魄幾十年的七煞鎖魂陣,還有那些形形色色不同功效的花草藥劑,皆是有人暗中相授,同樣是一個說話聲音尖細的男人。
“不止如此,我在司塵府有個同事,外號‘萌萌噠’,他有一種特殊的天賦,可以根據兇器來反推兇犯模樣和案發時刻情境。”
“我和冰坨子不久前給他看過一只尸陀鬼王的面具,他也說過類似的話,說在碰觸那個面具時聽到了一個聲音,聽不清具體內容,但聲音尖細如老鼠在說人語。”
宋微塵難得正經,身子往桌前湊了湊,悉數將這些情況告訴了桑濮。
“我覺得這些案件中出現的聲音尖細之人一定有某種關聯,甚至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再加上你剛才說在這鬼地方也聽到了類似的聲音,那就沒跑兒了,我和冰坨子會遭遇那些案件絕不是偶然,肯定與把你困在此地的那個人有關。”
“只可惜線索斷了。”
“黃阿婆死了,金仙大人行蹤不明,萌萌噠也再沒聽到過那個聲音,今天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了還有這個人。”
宋微塵眼睛亮亮看向桑濮,
“桑濮,你比我聰明百倍,快分析分析,也許我們揪出這只老鼠,就能從這半死不活的破地方離開!”
……
“叩,叩。”
桑濮沒說話,纖長的手指有節奏的輕叩著桌面,墨汀風思考問題時也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習慣,宋微塵聽著這叩擊聲,竟莫名心安。
她沒有再出聲打擾,只是靜靜看著洞開的屋門——時空在此處顯露出詭異的褶皺,宋微塵坐在桌前看向門外,看見的正是她與桑濮兩人坐在桌前的背影。
很難形容這種心情,當一個人不借助鏡子卻能夠清晰看見自己的后腦勺時,這個人便成了宇宙間最絕望的困獸——既是囚徒,又是看守。
“這鬼地方。”
宋微塵無奈嘆口氣,特喵的,桑濮這姑奶奶究竟是得罪了誰,好端端的把她這個透明小轉世也饒上了,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好,難不成以后要天長日久跟自己的前世在這里大眼瞪小眼?
別人是girlshelpgirls,她這算啥,mehurtsme?
宋微塵苦笑一聲,整個人泄氣地往椅子里又癱了癱。
……
“你與墨公子必定與此人相識。”
半柱香后,桑濮似乎想通了某些關節,終于開口。
宋微塵一呆,納尼?聲音尖細的男人?她認識?
腦中飛速盤桓,實在想不出自己認識什么聲音尖細的“東廠公公”,而且如果此人是在千年前桑濮香消玉殞之時就設局將她困宥于此,那少說也是個活了千年以上的老怪物,嘖,她攏共活了二十來年,千年老公公?可真認識不了一點兒。
看出宋微塵不信,桑濮耐心解釋,
“其一,我在這里待了那么多年,他只說過一次話,說明此人足夠有耐心,也說明他的目標不是我——若目的是我,大可不必等那么久。”
“所以他的目標是你,如果還有其他人選的話,一定是墨公子——這個人等的是一個你們同時出現在寐界的時機,一定有一件重要之事,需要你們相遇,他才有機會達成。”
“其二,此人蓄謀千年,只為等你們再次相遇,說明他很了解我與墨公子的過往,所以一定是個相熟之人。”
“其三,因為相熟,所以需要偽裝——用尖細如老鼠噬語的聲音來隱藏原本的聲線,是因為此人的聲音你或者墨公子一定很熟悉,他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既然說到算計,恐怕你需要仔細想想到寐界之后所認識的熟人之中誰最了解你們,也最了解我和墨公子的過去。”
“那這個人,便最可疑。”
桑濮說話時原本看著屋外,此時卻猛地向著身后墻壁一擰頭——于是屋外那個桑濮的視線就突然直勾勾落在了屋內宋微塵的臉上,畫面說不出的詭異,激得宋微塵后背起了一層薄汗。
“喂喂喂,你別那樣看我成不成?嚇死個人!”
宋微塵沖著屋外的桑濮轟蒼蠅似的揮了揮手,示意她別過頭。
“抱歉,嚇到你了。”
桑濮將視線收回,淡淡一笑,有些歉然,
“我在這里待了太久,常常在想問題時會這么做,下意識覺得自己只要回頭看,就能發現隱藏在背后的真相。”
她將已經涼了的茶水倒入茶盂,重新給宋微塵斟了一杯熱茶,
“關于此人,想到什么線索了嗎?”
宋微塵搖頭,“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我總覺得有些地方邏輯不通。”
“第一,我才來寐界多久,怎么可能認識一個蓄意謀害我的千年老妖,要說你和冰坨子認識還差不多,所以這個人才會對你下手,間接捎帶上了我。”
“第二,如果要刻意遮掩身份,干嘛又要弄一個如此特殊的容易被人記住的聲線來招搖?他到底是想隱瞞,還是想被發現?”
“第三,如果說尖細的聲音是刻意而為,那有沒有可能此人甚至不是男人?而是個聲音尖細的女子故意擰著嗓子假裝男人?如果我們一味在男人堆里尋找嫌疑人,會不會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跟著墨汀風破了幾個案子,宋微塵的邏輯思辨能力確實有所長進,她說的不無道理。
桑濮贊許地點點頭,
“你考慮的在理。”
“只不過,我是他種下的因,你才是他想要的果。若非如此,他不必等待千年,非要等到你出現,所以此人在你到寐界后一定有許多動作,你和墨公子也一定與他熟稔。”
“而他之所以刻意偽裝出一種特定的音色,留下某種特殊的印記,不是因為傻,而是因為狂。”
“這是一種更明目張膽的挑釁——看,我即便給你們留了明顯的線索,你也揪不出我。”
“哦!”
宋微塵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以前上課學過的呀!
犯罪心理學里有一個專業術語叫做“簽名行為”(signaturebehavior),作案者每次犯案都會留下同樣的標記,可以是圖形物件,也可以是氣味聲音,尤其常見于連環罪案——這種“特殊標志物”與實施犯罪過程的必要性無關,單純是一種心理滿足。
這種人通常智商極高,狂妄自負,控制欲極強,有清晰的作案計劃和節奏,留下的標志性痕跡大多是為了炫耀或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