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緩緩開啟的電梯門口。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沉穩而清晰的聲響。
緊接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從電梯走出,男人穿著一身剪裁極其合體的深灰色羊絨大衣,大衣敞開著,露出里面熨帖得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氣質冷冽。
林笙目光悄然落在男人輪廓分明的五官上,男人皮膚是近乎冷感的瓷白,鼻梁上架著一副細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眸深邃,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種疏離的審視感,更添幾分禁欲的冷感。
而他身后跟著兩位院領導和一位抱著文件的助理模樣的人,更凸顯出絕對中心的地位。
像這樣履歷優秀的人,林笙想不出他為什么要回來?
隨著男人的出現,讓原本有些喧鬧的科室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小護士們眼中難以掩飾的對他流連目光。
“大家都安靜安靜,這位就是新上任的顧主任,在咱們心血管內科方面有絕對的成就。”
院領導笑容滿面地開始介紹,無非是顧衍顯赫的履歷,卓越的成就和對醫院未來的期許,老掉牙的流程。
顧衍微微頷首,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最終視線短暫到幾乎無法捕捉地在林笙身上停頓一秒。
但林笙恰巧在這一秒與他的目光相視,心中莫名一跳,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男人的目光,就好像他們曾經認識一樣。
但她確信自己從未見過新來的主任,可男人目光里卻給她一種似乎是……審視的感覺。
就在林笙微微蹙眉,試圖捕捉那轉瞬即逝的異樣時,顧衍已經在院領導的陪同下走到了魏麗面前。
魏麗連忙上前握手寒暄:“顧主任您好,以后我們有什么不足,還請你指出來改正。”
“應該的。”顧衍點頭輕應了下,這次目光沒再有任何躲避,在眾人的注視下,直勾勾看向林笙,聽不出什么情緒地問:“林醫生,是吧。”
護士站的這群人向來八卦的嗅覺靈敏,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落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悄然穿梭。
顧衍微微垂眸,默默注視著面前女人略顯錯愕的樣子,等待她的回答。
林笙壓下心頭的異動,維持著表面的鎮定,微微點頭:“是,顧主任您好。”
顧衍的唇角似乎極淺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久聞大名。”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簡單解釋了為什么會認識她的原因:“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的博士,回國后發表的幾篇關于心血管疾病手術改良的論文,很有見地,學歷背景和科研能力,都非常優秀。”
他精準地報出了她的履歷和研究成果,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沒有刻意的褒揚,卻字字都點在她的專業核心上。
說明是特意了解過她這個人的。
林笙斂下眸底的波動,那種被審查的感覺再次從心底攀上,但也不好表現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顧主任過獎了,還需要向前輩們多多學習。”
她說完這句,就垂目特意避開那雙好似明晃晃探究的目光,聲音保持著職業化的平穩。
顧衍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避,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轉向魏麗,恢復了公事公辦的語氣:“魏主任,麻煩您稍后把科室近期重點病人的資料和人員架構整理一份給我。”
“好的好的,顧主任,我這就叫人去做。”魏麗連忙應承。
接新儀式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繼續。
顧衍沒有再給林笙任何特殊的關注,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停留和點評只是例行公事。
這也讓林笙松了一口氣,沒再多想,很快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白琴是下午出院的,天氣依舊陰沉。
周祈年辦理完所有手續,站在病房門口,并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像是在等什么。
護工已經推著白琴走向電梯,聽著白琴的催促聲,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抬步走了過去。
林笙這段時間的確忙得腳不沾地,甚至無暇顧及小姑娘,白琴出院的消息她自然知道,但她并沒有多參與,甚至是有意地躲避。
既然周祈年在心底就是偏袒沈清的,那她就沒必要多和他見面。
她剛才回辦公室的時候,就聽小護士說白琴已經出院的事情,她沒有任何多余情緒的波動。
回到安靜的辦公室,就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監獄電話。
“喂,您好,我找李其。”
“李其還是拒絕見任何人。”電話那頭獄警的聲音依舊公式化,沒有任何商量的語氣。
“麻煩您再幫我轉達一次,就說,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關系到五年前……”
“林小姐。”獄警打斷了她,語氣加重了幾分:“我們按規定已經多次轉達了您的探視請求,但李其本人態度非常堅決,而且……”
獄警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他最近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上面有指示,暫時禁止一切探視和請您理解。”
掛斷電話后,林笙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這段時間,無論她嘗試多少次,用盡什么理由,李其的回復都是不見面。
并且監獄那邊也多次提到李其的精神狀態不穩定,那就說明是沈清一定和他說了什么……
看來,沈清她怎么都要見一面。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起,是唐聿禮發來的信息。
依舊是幾張設計精美,風格各異的婚紗款式的照片。
笙笙,看看喜歡哪一套?設計師等著定稿。
他說的要結婚的事情從來不是說說而已。
林笙看著那些婚紗款式,只覺得心煩意亂,悶得她喘不上氣。
她沉默地盯著屏幕看了許久,指尖冰涼,最終一個字也沒有回復,直接按滅了屏幕。
顧衍的到來,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巨石。
他雷厲風行,要求極高,整個科室的工作節奏被驟然拉快。
各種新的規章、新的匯報流程、新的病例討論模式被迅速推行,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而林笙,則感覺自己是那根被繃得最緊、幾乎要斷裂的弦。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發現自己承擔的工作量明顯超出了其他同事。
顧衍似乎對她“格外關照”,不管是重要的、復雜的、需要大量時間查閱文獻和數據分析的研究任務,總是“恰好”落在她頭上。
一些需要反復修改、精益求精的報告,最終也會回到她的案頭,甚至一些本不該由她負責的,其他醫生遺留的疑難病例會診意見,也會被要求她“協助完善”。
起初,林笙以為這是新領導對她有意的磨礪,雖然疲憊,卻也努力堅持,力求做到最好,經常在院里待到深夜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