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的爭吵,讓林笙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疲憊感撲面而來,她不想吵了,真的不想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只要提到唐家,提到周祈年,就是一場無休止的互相折磨。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幾乎讓她喘不上氣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小姑娘的來電。
林笙的眼神幾乎是立刻柔軟下來,輕輕呼了一口氣,走到陽臺,努力平穩著聲音問:“小初,怎么還沒睡覺呀?”
“媽媽~”電話那頭傳來小姑娘奶聲奶氣、帶著點委屈的聲音:“我們都已經有好長好長時間沒有見面了,我想你了,特別特別想,你明天可以來幼兒園接我嗎?”
林笙背對著孫蔓,聲音不自禁柔了些,帶著哄慰的笑意:“當然可以啊,媽媽明天就去接你,好不好?”
“好!”小姑娘的聲音立刻雀躍起來,隔著聽筒都能想象到她開心地蹦跳的小樣子:“媽媽說話算話,拉鉤鉤!”
“嗯,拉鉤鉤!”林笙的眼底溫柔的笑意更濃烈了些:“媽媽保證,那現在小初是不是該乖乖睡覺啦?不然明天變成小熊貓了。”
“嗯,媽媽晚安!”小姑娘脆生生應了一句,才掛斷電話。
聽著那頭的忙音,林笙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思緒紛紛,不知道再該怎么面對孫蔓。
直到“砰!”的一聲響起。
巨大的關門聲在寂靜的公寓里回蕩,孫蔓沒吭一聲離開,卻震得林笙耳膜嗡嗡作響。
心底的煩躁感就像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她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無力地滑落,最終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燈光從頭頂灑下,她蜷縮起來的身影很是瘦弱又無助。
城市的另一端,周家老宅的書房卻籠罩在一片近乎凝滯的寂靜里。
“爸爸?”小姑娘小聲地試探性地叫了他一聲。
聽到小姑娘的話,周祈年強行壓下了所有翻涌的情緒,在面對女兒時,他努力擠出了一絲笑意:“小初,怎么了?”
他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小姑娘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一眨不眨地盯著周祈年發紅的眼眶,小小的眉頭蹙了起來,伸出小手,輕輕碰了碰周祈年泛紅的眼尾,擔心地問:“爸爸,你是不是偷偷地哭啦?”
周祈年喉結艱澀滾動了下,所有準備好的安撫話語瞬間卡在喉嚨里。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狼狽地垂眸避開小姑娘的注視。
小姑娘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沉默了幾秒,像是在組織語。
然后,她抬起頭,小臉上是一種努力想表達清楚的、近乎嚴肅的神情,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我知道的……媽媽原諒你,好像特別特別辛苦。”
她歪了歪小腦袋,似乎在斟酌用詞:“就像……就像我要拼那個好難好難的城堡積木一樣,拼了好久好久,手都酸了,還是歪歪扭扭的。”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周祈年,說得很認真:“所以爸爸,如果媽媽原諒你,像拼那個城堡積木一樣特別特別辛苦,特別特別難……”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絞緊了衣角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卻又異常清晰地說,“那爸爸媽媽就不要和好了,現在爸爸媽媽這樣也很好,我不想讓爸爸媽媽難過。”
周祈年身體猛地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
五歲的小姑娘,竟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懂什么?她懂什么叫做“不和好”?
她懂這意味著什么嗎?可偏偏就是這份懵懂中的通透和純粹,只是不愿看到他們“辛苦”的心意,就瞬間刺穿了周祈年所有強撐的偽裝。
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如同海嘯般將他徹底吞沒,他再也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猛地彎下腰,長臂一伸,將小姑娘緊緊地抱進了懷里。
“小初,對不起。”他嗓間已經酸澀得無法忍受。
“爸爸,你不要難過了。”小姑娘伸出小手,輕輕拍了拍周祈年寬闊卻微微顫抖的背脊,像個小大人一樣笨拙地安撫著。
周祈年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情緒沉悶又痛苦,都是因為他過于錯誤的選擇,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不僅傷害了林笙,還傷害了小姑娘。
如果他當初沒有做那個錯誤的決定,而是選擇留在林笙身邊,那他們現在一定是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而不是讓小姑娘在面對他和林笙之間的感情時,變得這么可憐。
都怪他。
是他對不起林笙,更對不起女兒。
“對不起,小初,對不起,都是爸爸不好。”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帶著濃烈的悔恨:“是爸爸……是爸爸的錯……是爸爸把一切都搞砸了,是爸爸對不起你。”
他抱著女兒的手臂收得更緊,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對上女兒懵懂卻擔憂的目光,那里面是孩子最純凈的信任。
他吸著氣,用盡全身力氣,對著女兒,更像是對著自己說:“再給爸爸一次機會,最后一次好不好?”
周祈年的聲音嘶啞哽咽,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爸爸保證,這次一定不會再做錯了,一定把媽媽帶回來。”
“可是媽媽已經有舅舅了……”
小姑娘覺得這件事情很渺茫,看著他痛苦的神情,想了想,還是小手輕輕捧起他的臉,努力安慰著他說:“但是我們老師說過,只要一個人是真摯的道歉,那一定會得到原諒的。”
“爸爸一定一定要和媽媽真摯地道歉才可以!”
小姑娘努力揚起一抹暖暖的笑意:“這樣媽媽就有可能不再討厭爸爸啦。”
周祈年無奈笑了笑,握住小姑娘的手,鄭重承諾:“爸爸要做的,不僅只是讓媽媽不討厭爸爸,還要做到把媽媽接回來,小初,我們一家人幸福地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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