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自然明白這“老規矩”意味著什么——海州城的慘劇,即將在安州重演。
他心頭一凜,但不敢有絲毫猶豫,立刻躬身:“末將遵旨!”
隨即快步退了出去。
車內恢復了寂靜。林臻看向慕容嫣,眉頭微蹙:“嫣兒,安州守軍看來是得了死令,要共存亡。強攻的話,我軍傷亡恐怕很大。”
慕容嫣轉過頭,看向林臻,方才眼中的冰冷瞬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撒嬌意味的無奈。
她伸出手,輕輕拽了拽林臻的衣袖:“夫君,我也不想將士們多流血呀,可是你看他們不投降嘛。”
她的語氣軟糯,像是個被難題困擾的小女孩,
“他們非要擋著我們去平壤的路,那我們只好一點點清理過去了呀。”
她說著,身體微微前傾,靠近林臻,仰著臉看他,鳳眸中水光盈盈:“再說,海州的事總要讓他們知道違逆朕的下場,不然這一路上去平壤豈不是每個城池都要我們費力氣去打?那樣的話傷亡不是更大?夫君你說是不是嘛。”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林臻的胸口,帶著點小埋怨,又帶著全然的依賴,仿佛在尋求他的認同和支持。
林臻看著她這瞬間轉變的模樣,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他何嘗不知這是最有效、也是最殘酷的震懾手段?
只是他握住她作亂的小手,嘆了口氣:“為夫只是擔心你的名聲,還有,將士們連日征戰,也需要休整。”
“名聲?”慕容嫣嗤笑一聲,順勢靠進他懷里,把玩著他衣襟上的扣子,“夫君,到了這個地步還要什么溫良恭儉讓的名聲?朕要的是讓高句麗人聽到我的名字就發抖,是盡快踏平平壤然后,”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憧憬,“然后我們就可以早點回長安了呀,我還等著夫君陪我去看上林苑的杏花呢。”
她仰起頭,在他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眼神狡黠:“所以為了能早點回家看花,這些擋路的石頭就得快點搬開對不對?夫君最聰明了,肯定明白的。”
林臻被她這通歪理說得啞口無,只能將她緊緊摟住,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你呀,總是有道理,好,都依你,只是下次不可再親臨前線了,太危險。”
“知道啦。”慕容嫣在他懷里乖巧地應著,嘴角卻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安靜地靠了一會兒,聽著車外隱約傳來的軍隊調動的號角聲。
忽然,她從林臻懷里抬起頭,眼神再次變得銳利而冰冷,對著車外吩咐道:“傳令下去,攻城之時朕要在這車里看著。”
“是!”車外近衛領命。
慕容嫣重新靠回林臻懷里,但目光卻透過車窗的縫隙,冷冷地投向遠方那座即將陷入血火的安州城。
她輕聲自語,又像是說給林臻聽:“一點一點屠過去也好,讓平壤城里的那些人多聽聽多想想。”
她說著,似乎覺得有些悶,想要調整一下姿勢,于是輕輕轉過身,面向車窗方向。
就在她轉身的剎那——
那迤邐在車廂地毯上的、凌亂鋪陳的五丈墨金色拖尾被順勢帶動,唰啦一聲,如同暗流涌動般滑過柔軟的地毯!
隨著拖尾的悄然飄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線密織、在車內光線下閃爍著冷冽光澤的“滿地織金”內襯!
百鳳朝陽的紋路在瞬間閃現,金光流淌,但那光芒此刻毫無暖意,只有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與決絕,與她此刻下達屠城命令的心境完美契合!
這驚鴻一瞥,是死亡的通知書。
裙擺落下,將那片冰冷的金光掩蓋。
慕容嫣靜靜地看著窗外。
林臻從身后擁著她,沉默不語。
車鸞內,溫情與殺意詭異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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