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徽二年,二月二十七。
大乾東征主力已深入高句麗腹地,距離王都平壤僅剩百余里。
然而,一座名為“安州”的城池,如同攔路虎般,扼守在通往平壤的必經之路上。
安州城雖不如海州險要,但城防堅固,守軍亦有近萬,且顯然得到了平壤的死命令,決心負隅頑抗。
御用鳳凰車鸞停在了距離安州城五里外的一處高坡上,此處可俯瞰城池全貌。
車鸞周圍,精銳禁軍環伺,氣氛肅殺。
車內,卻依舊保持著相對的寧靜與溫暖。
慕容嫣并未下車。
她慵懶地靠在軟榻上,身下墊著柔軟的白虎皮。
她依舊穿著那身黑金蘇錦棉質百鳥朝鳳睡裙——神鳳降世裙,
即便在軍旅之中,她的神鳳降世裙依舊保持著極致的華美。
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在車內光線下深邃如夜,織入的金色棉絨與真金線流淌著內斂的輝光。
睡裙之上,那只擎天巨鳳的圖案,在等待軍報的間歇,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運籌帷幄的沉穩。
寬大輕盈的喇叭袖一只垂落榻邊,另一只則搭在她屈起的膝蓋上。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光下溫潤。
那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在車廂內,依舊保持著一種慵懶的凌亂,大部分堆疊榻下,部分蜿蜒地毯,與這臨時軍帳般的氛圍,形成一種獨特的張力。
林臻坐在她身側,面前攤開著一幅安州附近的輿圖。他手指點著地圖上的標注,低聲分析著:“嫣兒你看,安州城三面環山,唯有西面地勢較為平坦,是主要進攻方向。城墻高厚,守軍士氣看來不低。”
他的語氣沉穩,帶著專業的判斷。
慕容嫣漫不經心地聽著,一只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則伸過去,輕輕玩著林臻輿圖旁筆架上的一支朱筆。
“哦?那夫君覺得要打多久才能拿下?”她的語氣,仿佛在問今天天氣如何,而非一場即將發生的攻城戰。
就在這時,車簾外傳來近衛低沉的聲音:“陛下,親王,前鋒營李將軍求見。”
“宣。”慕容嫣懶懶地應了一聲,并未改變姿勢。
車簾掀開,一名風塵仆仆、身披輕甲的將領躬身入內,單膝跪地:“末將李崇,參見陛下,親王殿下!”
“平身。安州城內有何動靜?”林臻代為發問,目光銳利。
李崇起身,面色凝重:“回殿下!末將已派斥候抵近偵察,并向城內射入勸降書。但守軍態度極其強硬,將勸降書撕毀,并射箭回擊。城頭守軍密集,旗幟遍布,看樣子是打算死守到底,與我軍玉石俱焚!”
他說到最后,聲音帶著一絲憤慨。
慕容嫣原本把玩朱筆的手停了下來。
她微微抬起眼簾,目光掃過李崇,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久經沙場的李崇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絲寒意。
“不投降?”慕容嫣輕輕重復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她將朱筆放回筆架,坐直了些身子,那只原本搭在膝蓋上的手,隨意地拂了拂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既然他們想死守,”她的聲音依舊慵懶,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那朕就成全他們。李將軍。”
“末將在!”
“傳朕旨意,前鋒營即刻準備,一個時辰后,開始攻城。火炮營集中火力,給朕轟開西門。告訴他們,城破之后。”
她頓了頓,目光轉向車窗方向,仿佛能穿透車壁看到那座城池,“老規矩。”
“老規矩”三個字,輕飄飄地從她紅唇中吐出,卻讓車內的溫度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