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讀《公羊》,可知《谷梁》?”
董憲一愣。
“晚生……自然知曉。”
“那你可知,‘春秋之治,以人隨君,以君隨天’?”
黃舉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
“天道,在于運轉不息,四時更替!若天道一成不變,何來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民心,亦如流水!堵則泛濫,疏則暢通!”
“陛下立商律,非為與民爭利,乃為疏通天下財貨之流,使之歸于國庫,再以國庫之水,澆灌天下萬民之田!此乃順天應時之舉,何來不‘尊王’之說?”
“你只知‘尊王’,卻不知‘隨時變通’,讀《春秋》,算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噗——”
董憲一口氣沒上來,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他想反駁,卻發現對方引用的,同樣是《春秋》的經義,他竟一時找不到任何破綻。
“你……你強詞奪理!”
“是嗎?”
黃舉冷笑一聲。
“《公羊》重‘大一統’,以制度約束人心。《谷梁》重‘人情’,以教化引導人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過是坐井觀天之蛙,也敢在此談論天下大道?”
“滾下去!”
最后三個字,如同三記重錘,狠狠砸在董憲的心口。
他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被兩名弟子手忙腳亂地扶了下去,狼狽不堪。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黃舉這霸道無比的姿態,給震住了。
徐向高等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們本以為黃舉會順著董憲的話,痛批新政。
誰能想到,他反手就把自己人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是什么路數?
觀禮臺上,寧白露的鳳眸里,閃過一絲訝異。
何歲卻仿佛早就料到,只是輕輕地,呷了一口茶。
論道壇下,短暫的寂靜之后,再次騷動起來。
一名穿著樸素,面容堅毅的中年儒生走了出來,他乃是事功學派的代表人物,名叫陳亮。
“晚生陳亮,請教黃師!”
他不像董憲那般客氣,開門見山。
“圣人之學,在于經世致用!空談義理,不過是空中樓閣!敢問黃師,您的學問,可能讓邊關的將士多一匹戰馬?可能讓田里的莊稼多打一擔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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