槶商蕪看著窗邊那個身影,短暫的震驚過后,極強的自控力讓她迅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
她面色平靜地走過去,在陸讓對面坐下,目光直視著他,語氣聽不出絲毫波瀾:“陸先生,沒想到陸小姐的男朋友是你。”
陸讓晃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她,眼神淡漠疏離,反問:“這跟商小姐有什么關系?”
他的語氣冰冷,帶著明顯的界限感。
商蕪看著他如今這副模樣——冷靜、自持,看起來健康且一切盡在掌握,似乎早已從過去的泥沼中脫身,不再被頭疼困擾,也不再為兩家的恩怨所累。
也好。
她心中那點殘存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執念,在這一刻忽然就散了。
她微微牽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極淡卻真心實意的弧度,語氣平靜而坦然:“確實與我無關。只是作為舊識,看到陸先生如今一切都好,有了新的開始,很為你高興。陸優女士優雅睿智,和你很相配。祝你們幸福。”
這番話,她說得真誠無比,不帶一絲怨懟或試探,是真正的釋懷和告別。
然而,陸讓握著酒杯的手指卻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瞬。他盯著商蕪,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晦暗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隨即又恢復了之前的冰冷沉寂。他沒有回應她的祝福,只是移開了目光,看向門口。
就在這時,包間門被推開,陸優笑著走了進來:“抱歉抱歉,臨時接了個越洋電話,來晚了。讓你們久等了。”她很自然地走到陸讓身邊的空位坐下,笑著看向商蕪,“商小姐,等急了吧?”
“沒有,陸小姐。”商蕪微微頷首。
“叫我vicky或者優姐就好,不用那么客氣。”陸優笑容親和,隨即很自然地將話題引向了設計,“正好,我剛才路上還在想你那件‘涅槃’的作品,關于羽毛部分那種漸變的微鑲工藝,我有些細節想和你探討……”
她顯然對設計極有見解,提出的問題都切中要害。商蕪也迅速進入狀態,暫時拋開了對面的陸讓,專注地與陸優交流起來。兩人聊得頗為投機。
整個過程中,陸讓幾乎一不發。他只是沉默地用餐,偶爾會非常自然地用公筷給陸優夾一些她喜歡的菜,動作熟稔,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陸優也會很自然地接受,偶爾對他回以一個微笑,繼續和商蕪討論。
他們的互動流暢而默契,透著一種經年累月形成的自然親昵。
商蕪坐在對面,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面上依舊保持著與陸優交談時的專業微笑,參與著討論,指甲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微微掐入了掌心。
她強迫自己忽略心底那一絲細微的、不合時宜的刺痛感,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和陸優的對話上。
既然決定了釋懷和祝福,那就要做得徹底。
他只是她生命中一個重要的過去式了。
而現在,她需要專注的,是自己的設計和未來。
餐桌上,設計的話題暫告一段落。陸優優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似隨意地提起,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商小姐,昨天聽酒店安保說,你房間昨晚有位男士?好像還鬧出點小誤會?是你男朋友嗎?看來是我昨晚邀請你吃飯,打擾你們了?”她說著,還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這話問得十分自然,仿佛只是朋友間的閑談關心。
陸讓正端起水杯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仿佛沒聽到一般,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夜景,似乎對答案毫不在意,也完全不感興趣。
商蕪心中微微一緊,但面上依舊平靜無波,語氣淡然:“優姐誤會了,只是一位普通朋友,正好來這邊開會,酒店沒房了臨時在我客廳借坐一下,天亮就走了。不是男朋友。”她簡單帶過,并不想多談。
就在這時,商蕪的手機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程晝”的名字。
陸優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嘴角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商蕪剛接起電話,那邊就傳來程晝焦急的聲音:“阿蕪!你在哪兒呢?酒店餐廳沒看到你,打你電話之前也沒人接,你沒事吧?”他顯然對昨晚的事還心有余悸,擔心她又遇到麻煩。
商蕪還沒來得及回答,對面的陸優卻笑著開口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電話那頭聽到:“商小姐,是你朋友嗎?聽起來很關心你呀。正好,一起叫過來吃飯嘛,人多熱鬧!”
商蕪微微蹙眉,覺得這樣有些不妥,但陸優已經開口,她不好直接拒絕,只好禮貌性地詢問:“優姐,這……會不會太打擾你們了?”
“怎么會?快叫來吧!”陸優熱情地擺擺手。
商蕪只好對著電話那頭的程晝說:“我在一樓的‘云頂’餐廳,和投資方的陸小姐一起吃飯。她邀請你過來一起……”
程晝一聽她在和投資方吃飯,雖然覺得突然,但擔心她的安全,立刻答應:“好,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