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不禁苦笑:“我能氣什么,大不了不管他,可皇阿瑪能不管他嗎?”
毓溪嘆道:“太子妃說,本是太子勸皇祖母不要罷了壽宴的,不明白,怎么他還能冒這么大的險呢?”
胤禛冷聲道:“你想啊,得有皇祖母的壽宴,內務府才能有這一宗花銷,是不是?”
毓溪恍然大悟:“這下就說得通了,不然也太矛盾。”
胤禛再次起身,沉沉一嘆,說道:“還沒用晚膳吧,你帶著孩子們吃吧,我沒胃口,不弄明白他到底挪了多少銀子,我真是一口也吃不下。”
一頓不吃餓不著,毓溪自然不勉強胤禛,再勸說幾句,就由著他去忙,并說銀票已經準備好了,可隨時取用。
胤禛很感謝毓溪,可走到門前,想起一事來,回身問道:“額娘給我的,將來一定也會如數給胤祥和胤禵,多不多,能有你今日的底氣嗎?”
除了必要的花銷,家中錢財胤禛從不過問,毓溪并不奇怪,應道:“就看弟弟們如何持家過日子了,但凡不揮霍不出貸,遇上這樣麻煩的事,若以十萬兩為計,單憑額娘為我們準備的,也能周轉得開。”
胤禛更嚴肅了,憂心忡忡地說:“這趟回來,我得好好和他們嘮叨嘮叨,將來入朝當差,不怕做錯事,不怕耽誤事,可千萬不能……”
毓溪忙上前提醒:“難道你要以太子為例,這如何使得?”
胤禛這才冷靜幾分:“放心,不提太子,我也有話說,如若不一早提醒敲打,是我這個哥哥的不是,太子我能不管,那倆小兔崽子我能不管嗎?”
毓溪笑道:“弟弟們好好在木蘭圍場辦事,怎么就遭四哥罵小兔崽子了?”
“我……”
“你看看你看看,可不許把別處受的氣,撒在弟弟門身上。”
“說的是,他們好好的沒犯錯,我沖他們做什么。”
然而這件事,一查查了三天,此前內務府都催到毓慶宮了,他還半分沒察覺動靜,胤禛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畏懼,畏懼這朝堂內外,有的是比他更能耐的人,卻不行正道。
得知太子從內務府挪用了白銀三十七萬兩,毓溪即便心里有所預估,還是被嚇到氣到,倒是胤禛氣了三天已然麻木,反過來勸說毓溪后,兩口子便一起商量,該如何對皇阿瑪開口。
毓溪將十萬兩銀子的銀票交給胤禛,讓他帶著進宮,并提醒道:“請皇阿瑪兌換白銀后,再由太子轉還內務府,畢竟這銀票上雖無署名,可若細查根底,不難從密押分辨來源。自然,我本可以先兌了白銀給你,可一來攜帶不便,再來這么大一筆銀子,不說要怎么往宮里送,單是兌換,必先驚動京城各家票號,這事皇阿瑪做得,咱們做不得。”
妻子如此縝密周全,卻是為了幫自己一起收太子的爛攤子,胤禛覺著很對不起毓溪。
毓溪少不得溫柔相勸,說本是太子妃先求的她,是她招惹來的麻煩,自然該幫著解決。
眼下只盼不影響太后的壽宴,莫叫皇阿瑪,在朝臣宗親與四方使臣面前失了體面才好。
至于何時給太子妃音訊,且等胤禛面圣后再做商量,眼下他們也猜不到,皇阿瑪會是何等反應,興許胤禛就被訓斥不得摻和此事,那么對太子妃,只能道一句“愛莫能助”。
翌日,散朝后,胤禛事先就尋了梁總管相助,為他安排沒有其他皇子和大臣在的時候,單獨面圣。
到了御前,待胤禛將手頭幾件正經事交代明白,皇帝便如常繼續低頭批閱奏折,似乎是半天沒聽見腳步聲,才又抬頭看,果然兒子還沒跪安。
“怎么了,還有事。”
“回皇阿瑪,到此刻,兒子仍在猶豫,要不要對您提起。”
皇帝不屑地一笑:“只要不是西北打起來,不是南面又造反,什么事值得朕讓你這般顧慮?”
胤禛從懷里摸出厚厚一摞銀票,雙手奉于御案上,后退兩步,便跪下了。
皇帝用筆桿子撥了撥銀票,玩笑道:“這么多銀子,怎么,孝敬朕的,不怕你額娘急得紅眼?”
胤禛深深叩首,說道:“皇阿瑪,太子挪用內務府白銀三十七萬兩,使得那些奴才無錢與采買菜蔬肉禽的皇商結款,兒臣想以這一筆體己,先堵內務府奴才的嘴,再派人追收銀款。可兒臣的體己,皆來自皇額娘與額娘扶持,不愿外露,只能求皇阿瑪出面,將這筆銀子送至毓慶宮。”
“你……”
“太子一時糊涂,想必另有緣故,還請皇……”
“胤禩已經替太子還上了。”
“八?”
猛聽得這話,胤禛驚愕地抬頭望向阿瑪,可張著嘴卻不知該問什么,已然愣住了。
皇帝放下筆,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說:“把銀子拿回去吧,你額娘若知道你這么大方,該擰你耳朵,要毓溪去挨訓了,你們兩口子,也太不把銀子當回事。”
可這些話,胤禛半句沒聽進去,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依舊一臉迷茫地望著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