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官王朝的乞丐,并不少。
不論是多大的城,多小的鎮、村,路邊、鮮有人去的角落,都有乞丐的身影。
沒有人愿意理會他們。
同時,也沒有人會去管乞丐們的死活。
大概就是,你愛死不死,愛活不活,只要不礙在我的眼前,我就能當你不存在……這么一種感覺。
有些人也不是不想管。
只是三千世界,太繁復。
宗門修士和邪魔外道們,遇見就是紅了眼,互相看不上對方,見到就打,根本不管自己在什么地方。
妖獸和修士之間,也是水火不容,不是你獵殺我,就是我找人圍殺你。
蒼官王朝一統地方,但四周也仍然有小國,不斷騷擾邊界。
外面還有域外妖魔。
“……”
這些事情不管隨便挑出哪一個,和凡塵里的乞丐、普通人放在一起,讓人選擇先處理哪個?
不用想都知道,答案是什么。
因此,乞丐在蒼官王朝京城里,并不少見。
只是那么多乞丐里,能讓魏泱從小到大都印象深刻的,著實不多。
“麻六子。”
魏泱看著與自己擦身而過的乞丐。
下巴上,是一個亂七八糟的胡須、臟污的臉頰,依然掩蓋不住的大痦子。
“……所以。”
魏泱越過麻六子和一旁緊跟著他的幾個乞丐,望向危險將近卻依然一無所知,不斷哭嚎的嬰兒。
“所以,這是——我?”
魏泱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長什么樣。
銅鏡這種東西,魏泱直到在天元宗才第一次見到。
平時最多就是用著有些混濁的水,擦擦臉,這種人也照不出什么面容。
魏泱跟著往前走了幾步。
距離那個可能是自己的嬰兒,又近了些。
跑在最前面的是麻六子。
還沒到嬰兒在的地方,麻六子黑黢黢的手已經伸了出去,露出一直捂在袖子里的手。
凍瘡遍布,手背有膿水流出又被寒冷的溫度凍住,凹凸不平的,滿是傷疤。
指甲很長,是暗黃色的,指甲縫隙里塞滿了黑色的臟污。
這雙手,絲毫不顧及嬰兒孱弱的身體,抓住裹著嬰兒的被子,用力拉扯著。
嬰兒還沒有發育完好的身體,在成年人力量的拉動下,毫無反抗力,左右軟軟地搖晃著。
哭嚎聲,更大了些。
“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子要被凍死了還沒哭,哭喪呢!晦氣!呸!”
麻六子嘴里罵罵咧咧的,用力踢開身后扯著他衣服,和他搶奪嬰兒裹布的幾個同行乞丐:
“老子先拿到手的,你們都滾!再搶,小心我見到我哥,讓他弄死你們!”
這句話一出。
這些乞丐哪怕依然不滿,也確實沒有再和麻六子爭搶。
麻六子得意咧嘴笑著,露出黑黃、少了一顆門牙的牙齒。
他將只有他上半身一般大的裹布,裹住自己,舒服地喟嘆一聲,就要繼續一開始的路線。
轉身間,看到了短短時間就被白雪覆蓋的嬰兒。
嬰兒此時已經沒了聲音。
麻六子毫不在意,就要離開,走了兩步又忽然轉身,抓起嬰兒的腿,提死去的獵物一般,晃了晃:
“嘿,你們別說,這小東西看起來還挺有肉,之前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路上我們快餓死了,這就是最好的補給,你,這個你拿著,如果弄丟了,你就是補給,懂?”
被點中的乞丐,唯唯諾諾應下。
魏泱就這么跟在他們身后。
如果記憶沒錯的話,魏泱記得,這個方向的盡頭,有一座寺廟。
有件事說起來可笑,但事實確實如此……
蒼官王朝的乞丐,也是劃地盤的。
小路盡頭的寺廟,就是其中一股比較大的。
魏泱很疑惑。
“如果這個嬰兒就是我,也就是說,我還活著,還被帶進了這個寺廟……我為什么是在其他乞丐窩里長大的?”
正想著。
眼前景象,忽然停滯,如同時間停止。
下一刻,所有一切化為云煙,消散而去。
“?”
魏泱看著自己的腳下的臺階,回頭,數了數。
“九十九……”
不知不覺,她就已經走了九十九層臺階。
只是。
“問心路……我就看了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時候經歷的幻境,就走了九十九個臺階?那我再看十個幻境,這問心路就走完了?這么簡單,怕不是時間太久,失效了吧?”
魏泱對可能是自己幼年的悲慘遭遇,毫無感覺。
別說嬰兒時期的事情,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就單說她現在還活著,就已經足夠了。
撓撓頭。
魏泱再次邁步。
一步踩在第一百層臺階上,另一只腳還在第九十九層。
警惕四下看看。
暫時沒有什么變化。
魏泱小心抬起另一條腿。
當兩條腿,同時踩在第一百層臺階的剎那。
一道光,忽然閃過魏泱的雙眼,刺得人只覺得眼前發白。
踏,踏踏——
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魏泱眼前甚至還是一片白茫,聽到聲音的瞬間,利劍已然在手。
反身,直刺!
沒有絲毫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