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橋在自己屋子里看了會兒書,又練了幾篇大字,就接近晌午了,仍舊過來東正院陪著祖母用午飯。
一過了相連的小門,就瞧見廊檐外大太陽底下,大伯母在那里來回走著轉磨呢,腳步抬了幾抬,都沒邁上臺階,不禁暗暗納罕。
若說這大太太卻也是個十分精明的,即便不得婆婆的寵,也知道暗地里尋個耳報神,上次謝婆子去她院子里賣了個好,大太太就知道,走謝婆子這條路子有門,謝婆子可是老太太屋子里首屈一指管事的心腹婆子,和巧月那丫頭兩人一里一外,把老太太屋子里的事,捂了個嚴嚴實實,油潑不進。
原先大太太自是不敢輕舉妄動,一個是老太太跟前的體面婆子,那好東西見得太多了,不像那些上不了臺面的貧婆子一樣,一點子好處就看在眼里,二一個,也怕謝婆子轉手告訴了老太太,那老太太豈不更不待見自己個了嗎。
可是因前兒謝雅的事情,大太太倒是看的通透了,這老貨卻是個有著玲瓏心思的,估計是瞧著她畢竟是長房長媳,縱大老爺再不成器,將來的謝府勢必還要落在她手里,再說還有寶樹呢,眼瞅著一天天大了,再尋上一門有助益的親家,二太太就是拍馬也追不上。丈夫不爭氣,自己修下了個好兒子,這樣想來,老天爺畢竟還存了幾分公道心的。
從哪兒以后,隔三差五的大太太就讓奶娘,偷偷去送于她一些小恩惠,前兒個還說把她家的二小子調到寶樹跟前伺候,謝婆子聽了,可是念著佛的千恩萬謝呢,也因此,凡東正院有什么風吹草動,大太太這里必是第一個知曉的,消息靈通的很。
這日吃了早飯,大太太正在屋子里和奶娘商議寶樹的親事,把附近幾家待字閨中的姑娘,挨個的掂量了一遍,大太太還是覺得何家的大姑娘是個最可心的。
要說這何家雖也是富貴家族,卻是個難得清凈的人家,何老學士年少貧寒,得了當初妻子一族的資助,才得以金榜得中發達起來,故,一生之中,雖也納了幾房妾氏,但所遺子女俱都是嫡妻所出。
一子兩女,長女就是謝橋的娘,次女就是如今自己的弟媳婦,嫡子也是謝橋的親舅舅,娶的卻是個寒族女子,但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曾經當過謝府西席的名士文人家的女兒,生有一子一女,長子就是何子謙,性子穩重溫文爾雅和他父親整個的脫了個形,長女何玉蘭,過了年就十四了,端莊挺秀,性情溫和,況且自小和寶樹倒是常見面,自是有些青梅竹馬的小情分,年紀也合適。
何家的次女何玉梅也是個好的,若論長相,比何玉蘭生的更好些,年紀和玉蘭一般大,略小幾個月罷了,自小教養在何夫人跟前,也是個知情知禮的好姑娘,可惜命不擠,畢竟沒托生在何夫人肚子里,是個庶出的,這嫡庶就差的遠了。
大太太這里琢磨著回頭瞅個空兒,先和老太太透透口風,若是依了,不用驚動大老爺,直接尋個體面的人前去說和說和,沒有不成的道理。
她這里計量的好好的,外面小丫頭突然回說,東正院底下的婆子送了一盆花過來。
大太太一愣,心里說這一大早白眉赤眼的,送的哪門子花,略一深想,遂明白了一二,急忙命奶娘出去瞧瞧,心里不禁有幾分忐忑,這一大早的若是謝婆子差人來送信,必是不好的事情了。
在哪里胡亂的猜想了一陣,是謝雅那里又尋不自在了,還是寶樹那里出了什么事,越想越害怕,急忙叫進來大丫頭春梅,低聲吩咐:
“你去前面瞧瞧大爺那里可有什么事情,悄悄的去,莫驚動其他人,若是沒事回來就是了”
春梅答應了,蹲身一幅,轉身匆匆走了,卻和奶娘打了個碰頭。
奶娘卻也顧不得理會她,三步兩步的躥進屋里,屏退了伺候的下人,低聲與大太太細細說了,大太太那里想到是這樣的事情,越聽越氣,那手都止不住的抖,臉色越發灰白難看起來,青天白日,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出了這樣的丑事,越想,大太太越恨的不行。
平日里任大老爺胡作非為,她哪里說過半個不字,無論戲子、□□,歌姬、舞女的,縱是不干不凈的女人進來,她也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過去了,上面還替他瞞著老太太,不想卻越發縱了他,摸到了自己親閨女的房里,把親閨女房里的丫頭睡了。
這樣的事情,只聽聽她都覺得臊的不行,真虧他干的出來,簡直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什么女人睡不得,非要去自己親閨女房里弄這樣的齷齪事,他那里提上褲子一甩手走了,這邊留下這么大的一個爛攤子,讓她卻如何收拾。
大太太下死力捏著手腕子上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指骨節都泛著青白,奶娘低聲道:
“事到如今,您縱是再生氣也于事無補,氣壞了身子,也沒個人心疼,不如省些力氣,想想如何應付老太太吧,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太太自是不會尋上大老爺,可是您這頓責罵卻跑不了的了,要我說青天白日的,大老爺怎么能摸進東邊的跨院去,必是那些婆子們偷懶,躲起來吃酒聚賭沒看好門戶,不然,縱大老爺有心,也要顧及些耳目不是”
大太太恨恨的道:
“那就是個不顧臉面的畜生,哪里管什么耳目,自己足了就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