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榮妄是替榮老夫人送邀帖。
所以,她要赴的是榮老夫人的約。
想起榮老夫人蕩氣回腸又不讓須眉的一生,再想起她對榮妄的不軌之心,裴桑枝驀地有幾分心虛。
榮老夫人是叱咤風云的巾幗英豪,會不會痛恨她這種地獄里爬出來的滿腹陰詭、工于心計的做派。會不會容得下她這種虛與委蛇,演來演去的蛇蝎女子靠近榮妄。
裴桑枝的心提得越來越高。
從上一世起,她便深深明白一個道理。
當實力差距猶如天塹時,縱有千般算計、萬般不甘,終究不過是徒勞掙扎,無濟于事。
如今,她能將永寧侯府折騰的雞飛狗跳。
但,絕不可能逃得過榮老夫人的掌心。
那是榮老夫人嗎?
不。
那是高不可攀的皇權。
皇權之下,皆螻蟻。
霜序小聲提醒道:“國公爺不是沒有擔當的人,姑娘何不試著多信一信國公爺。”
裴桑枝眸光微動:“我一直都信他的。”
自始至終。
但,她不忍心讓榮妄這枝人間富貴花陷于兩難之境。更不忍見榮妄這輪灼灼驕陽,被重重陰云遮蔽了萬丈光華。
她的惻隱、她的優柔寡斷,皆系于榮妄一人。
讓她移不開目光的,是恣意不羈,又無畏無懼的榮妄。
心系一人,下意識便想著高高地捧起。
“你且先去回絕了成景淮。”
“至于榮國公府的邀約,就說勞煩國公爺稍候片刻,容我更衣后便來相見。”
頭一次拜見榮妄的長輩,得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
人靠衣裝馬靠鞍,尤其是她這張瘦的根本沒長開的臉。
她又不是榮妄,披麻袋都堪比天仙。
“奴婢這就去。”霜序應道。
……
永寧侯府外。
那輛宅院般龐大的馬車張揚地橫亙在道路中央,四匹通體雪白的駿馬昂首立在車駕前,渾身上下竟尋不出一絲雜色的毛發。
榮妄抬手推開雕花窗牖,鎏金窗樞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垂眸俯瞰著不遠處的成景淮。
只見成景淮身著一襲青色長袍身披白鶴氅,立在階前,翹首以盼。
細究往日種種,管中窺豹,成景淮此人原就稱不上聰慧機敏。
而今再度相見,觀其姿容不過中人之姿,身形儀態亦無甚過人之處。
從里到外,從頭到腳,一般般。
裴桑枝就是瞎了也絕不會棄他而選成景淮。
榮妄踩著馬凳,緩緩走下馬車,神色自然又矜傲地行至成景淮身側。
成景淮驀然回神,一道挺拔身影映入眼簾。
待看清來人面容,他瞳孔驟然緊縮,深深一揖到底:“在下成家三房景淮,拜見榮國公。”
這名滿上京城的混世魔王,怎么下馬車了?
惹不起,也躲不過。
就是不知榮國公突然造訪永寧侯府所為何事?
方才雖有個傳話的小廝匆匆來過,但因兩府車駕相隔著些距離,他只隱約聽得“榮老夫人”幾個字,其余話語皆模糊不清。
不過,這偌大的侯府,有資格與榮老夫人打交道的,唯有下山回府小住的裴駙馬了。
榮妄很是“不經意”地擺擺手,揮了揮袖子:“不必多禮。”
碧綠的桑枝和桑葉就這樣大喇喇地映在了成景淮的眼眸里。
成景淮的第一想法:這什么艷俗的顏色搭配。
下一瞬,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桑……
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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