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雙目赤紅如血,渾身顫抖著,終是忍無可忍,一把攥住裴桑枝的衣袖,聲音嘶啞地質問:“謹澄與臨慕皆是你一母同胞的骨肉至親!他們暴斃而亡,你心里竟連半分悲痛都沒有嗎?”
“這般冷血無情,你還是個人嗎?”
裴桑枝冷漠的睨了眼莊氏:“母親,當我知道二哥為了裴春草要置我于死地,以絕后患時,我沒有以血還血,讓他以命抵命,就已是顧念著這一脈相承的血緣之情。”
“至于三哥……”
裴桑枝忽地綻開一抹笑意,眼底的寒意卻更盛:“母親雖不復青春,可這記性也不該差到這等地步吧?”
“三哥那條黃泉路,不正是母親親手遞過去的嗎?”
“方才在大理寺面前說的大義凌然,如今倒又演起這出貓哭耗子的戲碼來了。”
“女兒實在沒興致與母親做這些口舌之爭。還請母親安分些,莫要再生事,仔細聽父親說正事。”
“若再要往我身上潑臟水,不如請大理寺卿再走一遭,好好查查三哥的死因?”
“看看是以死謝罪,還是蓄意謀殺。”
“看看到底配不配得上母親口中的暴斃二字。”
莊氏氣的渾身發抖。
“都給我住口!”永寧侯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案幾上,震得茶盞叮當作響:“吵什么吵!吵成這樣是要把侯府掀了不成?”
莊氏也是有病,明知道吵不過、惹不起,還硬要吵,硬要惹。
到最后,除了憋一肚子火,還能得到什么!
裴駙馬眸光一沉,反手便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扇在永寧侯后腦勺上:“本駙馬尚在此處,你裝什么大尾巴狼。”
永寧侯登時氣焰全消,縮著脖子囁嚅道:“父親息怒,實在是莊氏與桑枝太過不像話……”
裴駙馬輕飄飄道:“真正不像話的,都已經死了。”
永寧侯唯唯諾諾:“父親教訓的是。”
“兒子欲說之事有二,其一是謹澄和臨慕的身后事該如何操辦。”
“其二,是臨允如今被押在大理寺獄中,兒子想著該如何周旋打點,好讓大理寺從輕發落,早日將臨允接回府中。”
“二是,如何為押入大理寺獄的臨允奔走斡旋,讓大理寺輕罰輕判,早日接臨允歸家。”
雖說他心底盤算著再納幾房妾室,多生幾個兒子延續香火。
可眼下……
這不還只是個念想么?
臨允這根獨苗,他無論如何都得保住。
或許他還可以讓莊氏好生調養身子,為他再添一個嫡子。
莊氏今日在大理寺少卿面前的那番舉動,倒讓他恍然驚覺,這許多年過去,莊氏依舊是最懂他心思、最合他心意的人。
那一刻,她全力護他的模樣,與記憶中年輕時的莊氏重疊在一起。
橫亙在心底的隔閡,在這一瞬間,轟然瓦解。
莊氏縱有千般不是,萬般過錯,卻有一點至真至誠。
待他之心,數十載如一日,未曾有絲毫改變。
僅此一點,便足以抵過萬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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