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枝何止是要報仇,分明是要滅門!
當初,他真的是被豬油蒙了心,竟親手扶持起裴桑枝,任其羽翼漸豐。
滅門……
滅門……
他和莊氏,也是這一門里的人。
永寧侯驀地抬手,狠狠摑了自己一記耳光,蒼白的臉頰上立刻浮起五道鮮紅的指痕。
小廝們:侯爺是不是接連痛失兩子,三少爺又身陷囹圄,受此打擊瘋癲了?
否則,又怎會在他們這些下人面前,不顧顏面,自扇耳光?
要知道,侯爺留給他們最深的印象,就是一不合就杖斃、鴆殺。
……
那廂。
莊氏與裴桑枝同乘一車。
車廂內氣氛凝滯。
莊氏脊背僵直,整個人幾乎貼在了車廂壁上,恨不能與裴桑枝隔出千山萬水的距離來。
裴桑枝輕笑著給莊氏斟了盞熱茶,將茶盞推了過去:“母親如此緊張,倒叫女兒好奇了。”
“不管怎么說,女兒都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更是與您同心協力的貼心人,您還有什么可緊張的呢。”
莊氏警惕地瞥了一眼那盞氤氳著熱氣的茶,壓根兒沒有端起的想法:“別裝了。”
“我可不是侯爺,你這套把戲,趁早收了,我不吃你那一套。”
裴桑枝挑挑眉:“母親,您這可就有點兒過河拆橋了。”
“前幾日,母親讓我在父親跟前為二哥說情,女兒可是字字斟酌,費盡心思才說動父親解了二哥的禁足。怎的今日母親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以為,我跟母親已經心照不宣地冰釋前嫌了呢。”
莊氏聞,心頭怒火中燒,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從牙縫里擠出話來:“你這也叫放他出來?”
“你這分明是要取他性命!”
她跟裴桑枝做交易時,根本沒有想到,謹澄脫困之日,便是謹澄的死期。
而且,還死得那般狼狽、可笑。
謹澄死了,臨慕也死了!
裴桑枝抬起寬大的衣袖,半掩面頰,蹙眉道:“母親,您好歹是高門貴婦,說話注意著些,不清楚的還以為您是龍王爺在行云布雨呢,一張嘴就唾沫橫飛,噴的人滿臉都是。”
莊氏:???
莊氏被氣的險些喘不上氣。
裴桑枝神色淡然,眼波未動,只不緊不慢地續道:“母親交代的事,我自是一絲不茍地辦妥了。”
“二哥殞命,要怨便怨他命數不濟,要恨便恨三哥心狠手辣,但唯獨怪不到我身上。”
她所做的,頂多算是擺了個戲臺子而已。
莊氏怒道:“你敢說,你沒有在臨慕面前挑撥離間!”
“你別忘了,你起過誓的。”
“你用這一世的榮華富貴起誓,用你日后兒孫的血脈發誓不再為難謹澄的!”
“你就不怕一語成讖,報應不爽嗎?”
莊氏仿佛急于為裴謹澄與裴臨慕之死尋一個替罪羔羊,如此便能自欺欺人地抹去那血親相殘的殘酷真相。
裴桑枝失笑:“有沒有一種可能,三哥早就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嫉恨二哥生來便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只是,一直苦于沒有機會。”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二哥自作孽不可活,他還會眼睜睜看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從指縫間溜走嗎?”
“母親,您又何苦自欺欺人?”
“承認吧,您心里比誰都清楚,您教養的這些子女,哪一個拿得出手?”
“真真是白白糟蹋了永寧侯府這般顯赫的門楣。”
這一剎那,莊氏只覺有一支支冷箭直直的插在心窩。
短短幾句話,否定了她半生的功勞。
莊氏心中郁結難舒,如鯁在喉,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索性將臉別了過去。
半晌,才幽幽的吐出一句:“你會有那么好心去探望臨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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