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陛下憐惜我,覺得我出淤泥而不染,卻平白無故無辜被牽連,賞了些東西下來,堵了悠悠眾口,我恐怕早就被那些指指點點嚇得不敢出門了。”
“莊氏對裴春草的母愛,感天動地。”
“但對旁人,未免太沉重了些。”
“您是傷了、瞎了、出不去了,可您的生母、您的枕邊人,卻從未停歇,仍在興風作浪。”
“誰也不知道,再過些時日,又會鬧出怎樣的笑話。”
“我看,咱們不如就在府門前立一塊石碑,刻上“上京城第一笑話”。”
“自嘲,總好過被人指著脊梁骨、邊罵邊笑的強。”
說到此處,裴桑枝似是認命般輕嘆一聲,自我安慰般道:“罷了罷了,我也不再嫌棄侯府了。比上雖不足,比下卻有余,至少還不像慶平侯府那般被禁軍團團圍困。”
“父親,您不如盡早將那逆賊之事和盤托出。”
“譬如藏身之所、錢財來源,又如在何處練兵、囤糧、冶造兵器。”
“您肯棄暗投明,我侯府也好早做周全準備。總好過被那逆賊聽聞侯府鬧出的一樁樁笑話,反倒怕被您連累、先嫌棄了您,將您舍棄。”
“我這話絕非危聳聽。”
“我眼瞧著駙馬爺見您又擺起架子,他的耐心已漸漸消磨殆盡,似乎已在打算進宮面圣、主動坦白,將您一并交由陛下發落。”
“您可要仔細想清楚。”
“若是父親擔心我出爾反爾不替您治眼睛,那就你我各退一步,您先交代一部分。”
“一旦核實您所不虛,我便替父親向駙馬爺求情,請他撤去您房外重重守衛,只留少數幾人遠遠跟隨。只要您不與那逆賊通風報信,他們絕不會擾您清靜。”
永寧侯:各退一步?
真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動聽。
自打裴桑枝認祖歸宗以來,他何曾見過她半分退讓?只見她步步緊逼、蹬鼻子上臉!
但,他明知如此,卻還是可恥地對裴桑枝的提議心動了。
他犯下的乃是謀逆大罪,不論是有先帝遺澤庇護的駙馬,還是攀上高枝的裴桑枝,都絕不敢走漏半點風聲。
這牽扯,如何切割得干凈?
一旦事發,便是抄家滅族之禍。
在這件事上,他們的立場微妙地趨于一致,勉強也算是殊途同歸。
倘若……
倘使駙馬爺與裴桑枝替他料理了此番手尾,那他們便成了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是他的共犯。屆時,即便想撇清關系,甩掉他,也絕無可能!
除此之外,更主要的是……
他不能再讓自己的生母繼續失控下去了。
如今,她就敢如此肆無忌憚,讓那個孽種踏入家門,甚至帶他招搖過市。若再鬧下去,誰也說不準,他那為護孽種的生母會不會在癲狂之下,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今時不同往日。
他不敢確定,這一次,他的生母究竟會選擇他,還是那個孽種。
真是奇了怪了,感覺圍在他身邊的,凈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拖累。
幫不上忙也就罷了,盡添亂!
想到這一層,永寧侯內心掙扎須臾,終是咬咬牙道:“好,我愿意先說一部分。”
裴桑枝笑靨如花:“這就對了嘛。”
旋即,她朝房外的護衛揚聲道:“還不快去請駙馬爺來。”
“就說,侯爺忽然良心發現,想念他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