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中不顧大局私自離營、刺探不成反被誤殺的華晉皇帝,此刻正縮在房梁上靜靜地啃饅頭。這饅頭是夏淵從追捕自己的小兵身上搜來的,一天一夜的奔波和拼殺,他餓得實在吃不消了,此刻也顧不得什么王族風范,心安理得地當起了梁上君子。
夏淵把兩個饅頭啃完,噎得翻了幾個白眼,又等了一會兒,聽到下面吱呀的推門聲。
桑沙和戚杰走了進來。
這是桑沙的住處,作為望江三城的城卿,他的房間卻并不比普通侍衛的大多少,也沒有特別安排守衛,眼下絕大多數守衛都在軍機帳和宇文勢下榻的地方。于是夏淵衡量了己方的實力之后,決定埋伏在這里。
桑沙滿臉倦色,顯然這一天一夜也沒有休息好。他給自己和戚杰倒了杯茶,杯子里的水都沒有熱氣,兩人也沒在意,各自灌了一大口。
戚杰道:“君上這么做,確實能起到動搖敵方軍心的作用,方才那一場攻防,華晉軍的氣勢明顯不如以往。”
桑沙搖了搖頭:“但是并沒有達到君上想要的效果,我們弄個假冒的首級說是華晉皇帝,騙騙其他人還行,那個人不是這么好糊弄的。他今天還能迅速組織兵將進攻望江下城,可見那邊的局勢他還能壓得住。”
什么首級?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夏淵皺眉,宇文勢對外宣稱他已經死了?那軍營里豈不是要大亂,荊鴻一個人……
盡管他對自己的做法并不后悔,但一想到荊鴻現在身上的擔子有多重,還是不免懊惱心疼。難怪下午華晉軍襲擊下城時他覺得勢頭不太對,也不知荊鴻怎么強壓住軍心的。
“那我們下一步怎么辦?真正的華晉皇帝還沒抓到,君上也沒有下達新的指令。”
“再等等吧,君上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桑沙拿出一幅紙卷,在桌上攤開,“明日我們的增援就到,眼下只要拖住敵方的攻勢就行,這幾處布防要稍作修改……”
夏淵凝神,他離得遠,只模糊看到紙卷上的一些線條。桑沙手里這幅并不是精細完整的布防圖,充其量只能說是一張草圖,真正的布防圖在軍機帳中,他想看也看不到。不過有三城布防的草圖也行,哪里是陷阱哪里是缺口,至少能了解個大概。
桑沙和戚杰又討論了一會兒,夏淵正在琢磨是一對二現在就動手,還是等戚杰走了再動手,就聽外面一陣喧嘩,有人來報:“桑沙將軍,敵軍來襲,下城西南角遭到攻擊!”
戚杰一驚:“怎么可能?剛撤兵不久,怎么又來了!”
桑沙強作鎮定:“那個人要跟我們玩戰術,什么都有可能。”
說話間兩人匆忙出去,桌上的紙卷都沒來得及收。
夏淵施施然從房梁上下來,對蕭廉的辦事成果很滿意。
先前華晉軍襲擊望江下城,他便讓蕭廉趁亂混進己方部隊,給孟啟生捎了信,說明了下城的守備情況——他們被追著把下城跑了個遍,總不能白跑。如今敵營中就剩下他一個了,險是險了點,不過他并不怎么擔憂。
夏淵站在桌前,把三城的布防草圖默記于心。不得不承認,宇文勢在排兵布陣上很有大將之風,幾個關鍵位置都被他部署得十分精妙,用兵巧而靈活,處處留有后手,若是他悶頭來攻,恐怕還要吃不少虧。
好在天都助他,原本以為還要拼殺一番才能得來的布防圖,就這么讓他給偷窺到了。夏淵不準備把這幅草圖帶走,否則打草驚蛇,說不準宇文勢又會改得面目全非,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看完就跑……
砰!
夏淵猛地回神,就見原本去迎戰的桑沙趴倒在地上,手里的雙鉤還閃著點點寒光。隨即他的目光移到門口那人身上:“蕭廉?你沒回營?”
蕭廉確認桑沙已經暈了過去,上前道:“怎么說我也是神威軍的人,總不能把主子一個人丟在敵營不管。事情都跟孟大將軍說清楚了,荊大人也知道了,他讓我帶了點東西過來,讓我們趁機里應外合。”
夏淵眼睛一亮:“你見到他了?”
“沒有,他現在離不了軍營,只讓天正過來跟我交代了幾句。”蕭廉看到桌上的布防草圖,伸手要拿,被夏淵攔住了。
“這個別動,拿了也沒用。”夏淵看了看地上的桑沙,冷哼道,“他倒是機警,還曉得防著調虎離山。”
“不殺他?”
“他知道不少宇文勢和謝青折的事情,暫且留他一命。現在時機不對,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填填肚子,剛剛那兩個饅頭完全不夠,還噎死我了!”
“我這兒帶了吃的,荊大人給的,燒雞您要么?”
“……要!”夏淵邊撕著雞腿邊跑,“果然還是我家荊鴻心疼我。”
“對了,荊大人還讓我給陛下您捎句話。”
“什么?”
“自求多福,死了活該。”
“……”
夏淵疾奔的腳下一絆,心知這回是真把荊鴻惹毛了,回去肯定沒好果子吃。
江上夜間交戰,華晉軍與蒙秦軍互不相讓,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江水。
夏淵和蕭廉躲在一艘破船的船艙里吃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