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調餡的人,定然是個總做飯的婦人。
龐綏安這樣想著,應該就是小姑娘的娘或者祖母這類的長輩吧。
顧青蘿熟練地包好一個餃子,餃子圓滾滾的,一排排站在簸箕上,整齊劃一,非常好看。
“我自己調的。”
“你?”龐綏安有些不相信:“你才多大啊。”
“十三啦。”顧青蘿笑著回答:“自己瞎琢磨出來的。”
龐綏安又豎起了大拇指:“真是不錯。”
十分又多加了一分。
“多少錢?”龐綏安取出錢袋子。
顧青蘿算了算:“我這里是十個餃子十二文錢,您吃了十五個,那就是十八文錢。”
“好。十八文。”龐綏安取出錢來,遞給顧青蘿。
顧青蘿不收,甩甩手上的面粉,意思是她在包餃子,不碰錢,怕臟了手,“大哥,收錢。”
“來了。”
顧晚舟快步過來。
接過龐綏安手里的錢,一個個數了數,還給龐綏安兩文:“老人家,一共十八文,您給了二十文,這是多的兩文錢。”
“哎呀,沒數清,年紀大了,這眼睛呀就不靈光。”龐綏安撫著胡須笑。
他看出來了,收錢的這個小伙子是昨天扶他坐的那個人,給多了錢他也不要,主動還給客人,是個心善誠實的好孩子。
“咦,代寫書信?”龐綏安看到了一旁的招牌,好奇地笑道:“你這還能代寫書信啊?”
這是第一位問津的客人,顧晚舟熱情地介紹:“是的,客人口述,我執筆,一頁紙只收一文錢。”
龐綏安來了興致:“你讀過書?”
顧晚舟點頭:“讀了十年。”
“可有功名在身吶?”
顧晚舟臉頰泛紅,羞愧地搖頭:“沒有。”
“下個月不是要考試嗎?”龐綏安問:“怎么不在家準備下個月的考試呢?”
哪個讀書人不想考取功名啊,不在家看書,跑出來做生意,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顧晚舟作了個揖,苦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羞愧:“我已經被書院開除了,沒有推介信,不能科舉。”
“哦?”龐綏安望著少年,從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難過:“你幫我寫一封家書吧。”
這孩子,挺誠實。
少年眼中迸發出奪目的光來,“哎,好。”
龐綏安口述,顧晚舟執筆。
“母親大人親啟……”
寫下第一個字,龐綏安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執筆有力、運筆流暢、鐵畫銀鉤。
寫得一手好字,還是讀書人最喜歡的館閣體,用來寫八股文最是不錯。
可惜了。
被書院開除,看來是犯了大錯。
看著清秀文弱的,也不知道在書院里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寫到兒子敬上,顧晚舟這才放筆,吹了吹上頭的墨汁,待干了之后這才呈給龐綏安。
龐綏安一目十行,滿意地點頭:“寫得很不錯。”
他給了兩文錢,顧晚舟雙手接過,虔誠地鞠躬:“謝謝您。”
龐綏安將信收好,又對顧青蘿打了個招呼:“小姑娘,明日我還來哈。”
顧青蘿也跟他招招手:“好哇。”
龐綏安雙手負在身后,邁著干練的步伐,美滋滋地走了。
顧青蘿一邊包餃子一邊抬頭看了一眼。
那老者矍鑠的背影,莫名覺得有些熟悉,像是昨日那位老乞丐。
她搖搖頭,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一連好幾日,龐綏安都到餃子攤上吃餃子。
多接觸了幾次之后,龐綏安發現這幾個孩子,個個都是純善之人,就連那傻大個顧四,也有一顆柔軟細膩的心。
這么聽話懂事的孩子,怎么就被書院給開除了呢?
龐綏安一邊咬著餃子,一邊看顧晚舟給客人代寫書信。
代寫書信的是個頭發花白顫顫巍巍的老婦人,是給她遠在邊關打仗十多年沒有回家的兒子寫的。
說一句就嚎一嗓子,磨磨蹭蹭,花了小半個時辰。
顧晚舟也不急也不煩,收錢就離開,不收錢就坐在老人家對面,耐心地安慰著,半點不見浮躁和不耐煩。
哪怕最后那老婦人掏出一文錢,都被顧晚舟給推了回去,不僅如此,他還給老婦人裝了十個餃子。
龐綏安:“……”
老孟是怎么回事?
這孩子看著就不是大奸大惡的人,在書院里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要把人家開除!
下個月就要考試了,這個節骨眼上開除,這孩子是犯了天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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