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伯越這樣,大伙越心寒。
許老太這才說出訴求道:
“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斷親文書會一式三份,一份放在里正老哥那里留個底,一份給我家,一份送他們那里,他們可能不收,也不簽字,愛收不收。
我寫它,只是想讓大伙幫著給宣傳宣傳是咋回事斷親的,畢竟他們在外面干啥,我們這面不一定知道。
但周遭十里八村,我絕不能讓他們再打著是親屬名義。
拜托大伙要是聽說那面拿我家說事,也幫忙告知一聲我們兩家徹底不走動了。
這就是我讓我家仨小子一定要寫斷親文書的原因,知道的人也越多越好,免得那面萬一惹出啥禍事,我們家還要跟著遭殃。”
許老太心里清楚,大房要是在外面犯誅九族的罪,他們家仍然還是跑不了。因為在犯滔天大罪面前,這種文書在官員眼里不起法律效用的。
但你要說寫完一點作用不起,也不是。
它在老百姓眼中是好使的,有些類似于“名聲”的效用。
古人為何那么注重名聲,正是因為它會一傳十十傳百,傳得人多了,這就會成為判定的證據之一。
所以這就夠用了,許老太不信大房會干出誅九族的罪。
你當那罪是一般人能犯的上嗎?
大房不害怕他家就不錯了。
畢竟雖然她家也是小草民,但是她家還偷摸造個鹽啥的,多少沾點誅九族。
許老太讓家里的兩輛牛車,三位兒子點著火把親自挨個送長輩們。
還讓關二禿特意給許里正看看摔過的地方,關二禿說只是崴了一下,尾巴根兒也沒事兒,給了藥油讓抹抹養一陣。
許里正很驚奇:“竟然是油?”這種質地的以前壓根兒沒用過,聞起來全是藥味搓起來冒火。
關二禿與有榮焉,高深莫測一笑,沒忍住對眾人顯擺道:“田芯特別會做油,各種油。”
眾人聽到這話心想:艾瑪,能拿油玩。許家二房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那種最不經意間的露富,才讓人感受最深。
而這面許老太在送五姨奶時,還被五姨奶拽住手好頓感慨說:
“香花啊,以前姨婆真是看錯你了。這次通過這些事兒,姨婆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以前咋就能和老老太一起講究這個小兒媳。
到見真章時,你看看自從家里能擔得起了,就又要養婆母又養侄女。
但自己一把年紀,有些話也不好意思直說。
許老太卻聽懂了,這位姨婆以前確實沒少講究她,可也是這位端著熬出油的小米粥一趟趟送來:“過去的事兒了。”
“是啊,過去了。
只說眼前。
說句不好聽的,瞅招娣爹娘那副死出,那孩子本是活不下來的命,要不是你家她眼下已經咽了氣。
而有因就會有果,本該死的人又活了,你家往后還要承擔這個果,養個孩子不容易。
姨婆是想告訴你,萬一她往后要是不聽話,你有委屈就回來和我說,別憋著,你已經很不易。
更不要怕大伙說,不是親娘養的就是不行,偏心啥的,誰敢說這個,我第一個去撓她,能養就不錯了。”
許老太笑得真心誠意,應了下來。
等“仨有”送完所有人回來后,許老太才抽空在喂牛草料時,問幾個兒子鋪子的事兒,還有誰留在城門那里。
聞聽沒人扣留在那,大力和劉靖棟已經趕著許家另外一輛牛車回了村,并且也沒找趙大山。只不過提一嘴是二道河村許家人就放行了。
許老太笑了下,沒想到自己現在這么有名。
許老三瞟眼他娘,又瞟一眼:“先提的您,沒好使,老四又提的是田芯。”
老四:“……”三哥你干嘛要傷娘自尊。
許有銀趕緊找補道:
“娘,其實提誰都沒用。
事實上,咱都想茬了,不用提人,你只要有正當理由,一聽要去救命敲藥房門,人家鎮北軍和衙役可不一樣,這真是看出來正規了。
一邊立馬查我們身上帶沒帶刀具一邊問話,把車上帶的鋤頭啥的扣下,就趕緊派人跟著我們幾個去藥房,還幫忙敲門。”
一點兒沒為難,更是一點兒也沒耽擱。
“那臉板的,我還以為他不認識咱家田芯呢。直到敲藥房門時遇到巡邏的,巡邏人打聽這是怎么了,城門派來的那幾個說,啊,二道河許田芯家出點兒事,要買藥。我聽那意思,就好奇問他,你們都認識我侄女?他說一車車送過皂角,沒幾個不知道。”
許老太聽了這話,只會更高興,心想:我們祖孫倆還見過大將軍呢,這不算啥。
“行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明日不用惦記來。
聽你們關叔那意思,再穩定個大半天,看看明兒白天啥樣。
只要招娣能挺住在路上別給晃邪乎了,我們備不住明下午就回去了。
許里正家又有車,雇他家車再抬著你奶一車就能坐下。你們看好鋪子是正經,要做的很不好吃就給客商便宜一點兒,聽見沒有?”
不知道“仨有”聽沒聽見,只知道這仨人是后半夜一點又趕回二道河商鋪。
到家只瞇一會兒,就要幫商隊喂騾牛抱柴做飯干活。
……
早上五點,有十幾個姑娘形成方隊,為防虎豹豺狼還帶著利器,從村里方向結伴正趕往商鋪。
滿桌子驚訝:“春芳春杏,紅棗麥苗,你們咋來了?”又看眼后面跟著擠進來凍夠嗆的丫頭們。
麥苗擼起袖子:“幫著給商隊做早飯,我們都會和面。”
許田芯曾經雇走的小姐妹們來了,本來爺爺們也要來,被姑娘們攔住了。
也不是說除了這十幾人,其他人不夠意思,而是姑娘們商量好,田芯家出事了,干活人少,要早一撥去許家商鋪幫忙做飯燒柴,晚上再換下一撥,這樣還不會耽誤田芯派給她們的活計。
而有了這些姑娘們端菜做飯賣貨幫忙,滿桌子一早上就和劉老柱老妻胡椒,包袱款款要去許家莊。
給老姐她們送飯去。
兩個老太太真呢性,還趕著牛車。
劉老柱實在走不開,他白天要組織人手冬捕,靖棟還沒醒,有銀他們要等商隊離開才會有空,只能急得不像樣喊道:“你倆一把歲數走道都打出溜滑,趕什么牛車,給你倆頭發摔得跟雞冠子似的就美了!”
倆老太太急性子,男人們能會的,她們憑啥不會,看八百多遍了早晚要有第一次:“駕,駕!”磕磕絆絆的倒也趕明白了。
與此同時,白慕正在耳房刷牙,就聽到他姑母回家取貨時,和他祖母快快語說許田芯家出事了。
田芯眼下在許家莊,一宿沒回。
“聽說昨晚就沒吃飯,還是借住許家莊親屬家擠著睡,老遭罪了。”
白奶奶稀奇:“為大房的事兒,卻沒住那里?”
白姑姑說:“沒有,具體咋回事還不清楚。”
白慕看眼桌上的八珍糕還有早飯,對家里的煮飯婆子說:
“將糕點和早飯再多做一些,我要帶走。”
又琢磨著:許家大房出事,他就算不沖田芯,沖許奶奶是不是也要隨個禮。
一般情況下都要隨的,拿錢有點不好看。
白慕進屋翻找出李同窗送他的藥盒,心想:這里面要是有點兒別的事兒,到時他就不掏出藥盒。要是沒有亂七八糟的事,他就遞給大房主事人讓拿著,還要暗示一下,他是沖許奶奶這方面的人情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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