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冬日過半
陰沉的天光更加黯淡,這兩年氣溫低了很多,落雪也比往年頻繁,益都的街道上,行人開始匆匆往回趕,走街的貨郎抬頭看看天,嘆了口氣,挑著貨物準備回去,凍出個好歹,明日就沒法出門賣貨了。
沉悶的蹄聲從街道上傳來,行人驚叫聲中,十數騎奔馳在街道上,一個老人行的慢了些,被赤紅的軍馬撞上,骨骼破碎的聲音響起,人體被馬身撞出三丈遠,落地翻滾幾下,面朝下趴著,很快有粘稠的暗紅色在地上流淌而出。
“撞人了――撞人了――別跑啊!”
“人不行了,有沒有認識這老丈的?”
混亂中,有人嘶喊,有人上前查看,駕馭馬匹的大胡子全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兒打馬加鞭,好在路上人少了許多,戰馬橫沖直撞間,不一時就回了云府,一行人甩蹬下馬,跨步進去。
“我兒在哪?”踏步入府之際,云天彪赤紅著雙眼問一旁的下人,那張紅臉似是抹了血一般,嘴角向下彎著。
“前……前廳中……夫人也在。”哆哆嗦嗦的答話中,回話的人彎著腰將頭低下,恨不得蜷縮地上,大胡子過去的瞬間方才虛脫一般坐到地上,額頭滿是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淌。
一眾仆役丫鬟紛紛躲藏而走,有來不及閃的,連忙退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跪下,戰戰兢兢的等著人走過去,方才長舒一口氣。
前院的廳堂敞著大門,白日里光線不好,點上了白蠟,燈火中,熟悉的擺設有著一絲凄涼,隱隱有婦人的哭聲傳來,這兵馬總管大步走入進來,一眼看到桌上云龍那顆六陽魁首,桌子前方,一中年婦人正伏地痛哭。
“我的兒啊!”
丹鳳眼含著淚水,一步步踉蹌的走到桌前,俯下身子,顫抖的手摸上臉頰,冰冷干硬的皮膚,灰白中透著青色。
“是誰!”
砰――
暴躁的喊了一聲,狠狠捶了下桌子,放在一旁的木匣跳起,光線中,云天彪似是發現了什么,一把將盒子拿起,盒子內壁上一行字跡映入眼簾:
聞斯云將軍不日將伐梁山,特贈薄禮一份,不成敬意。
落款:李助、李應
咔――
捏著木匣的手用力擠壓,匣子一側裂出一條細縫,臉上肌肉抖動著,一雙丹鳳眼瞪得血紅:“梁――山――”嘶吼一聲“我與你誓不兩立!”
“啊!”
暴躁的喊聲中,這大漢一腳踹在一邊椅子上,破裂聲中,木椅分崩離析,碎成一地木塊,轉眼看著瑟瑟發抖的兩個侍女,跨步走上前,嗆啷一聲抽出寶劍。
“郎君不要!”
噗――
求饒聲中,鋒銳的劍尖兒刺入心房,另一人“啊!”的尖叫聲中,這漢子抽出寶劍,激射出的鮮血噴到臉上的瞬間,又是一劍將侍女刺死。
“該死!該死!該死!”
一連戳了數劍,胸膛劇烈起伏的男人直起身子,抬起衣袖擦了下臉上血水,看了眼那邊的女人:“別哭了!”
“來人,把這兩個賤人拖出去埋了。”
爆喝聲中,婦人哭泣的聲音一瞬間收了起來,幾個親兵走入,目不斜視,將地上死尸拖走,屋內,男人嘴里牙齒咬的咯吱聲在響,踏出房門,看向剩余幾個親兵:“跟我去府庫。”
……
云天彪進府之時,益都的知府衙門也有人快步跑入進去,這人是知府的吏員,今日在外公干,恰好碰上云天彪城中縱馬傷人,這人素日里有些瞧不上云天彪,見此回來給他上眼藥。
知府慕容彥達大概四十歲,生的一張圓臉,山羊胡,身材微胖,正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品茗讀書,桌上的燭火搖晃,一股香氣在屋中飄蕩,聽了來人所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去,叫兩個人去云府,讓云天彪過來,城中縱馬,像什么樣子。”
“是。”
看著人走出,拿著茶盞輕輕摩挲著杯口,下一刻放到桌上,輕蔑的聲音響起:“一群赤佬,沒一個守規矩,還《春秋大論》,呵!”
風雪漸漸刮起,米粒大小的雪花被風帶起砸在臉上,有著絲絲冰涼的感覺,云天彪鐵青著臉,知府相公的傳喚不敢不應,只是來人說了是因城內縱馬一事,此時只得耐著性子遛馬一般去往知府處,身后兩名親兵背著黑色的包袱相隨。
呼呼的風聲,淹沒了街道上行人腳步的聲響,輕緩踏下的馬蹄帶起沾著雪的泥土,一片細雪迷蒙中,知府的大門出現在眼前,長長的須髯沾滿雪花,伸手一拂,滿手的濕潤,水珠順著胡須滑落,聚到須尖將落不落。
彎腰作揖之際,胡須下垂,水珠順著力道落了下去:“小將云天彪,見過知府相公。”
啪――
書本扔在桌上,慕容彥達抬起頭,看向仍是施禮不曾起身的身影,滿意一笑:“罷了,不用多禮。”
對面直起身子之時,青州知府摸著山羊胡:“今日何事慌張,怎生在城中肆意縱馬奔馳,接連壞了數人,身為本州兵馬總管,如何如此不曉事。”
“相公容稟,小將獨子遭遇意外,一時情急,是以才在城中……”他此時并未更換衣衫,一路奔馬回來,靴子腿上滿是泥點,下雪趕來之時故意不曾戴上雨具,幾縷散發被融化的雪水粘在臉上,樣子有些狼狽。
用力擠了擠眼,卻沒眼淚出現,干脆歪頭閉目,躬身拱手:“發生如此多不幸,都是小將的錯,小將甘愿認罰!”
慕容彥達微微愣了愣,對面,紅臉的漢子直起身子:“小將已將財貨帶來,這就上繳給相公,撫慰人心之事還望相公代勞。”